那青灰色石砖上的水痕啊,就像小细蛇似的蜿蜒着。这水痕呢,顺着庞统(庞士元)被铁链扯得直直的脚踝就这么爬过去了。
庞统他喉间还卡着半声哼哼呢,这哼声是第三十七鞭子抽到他脊背的时候给憋回去的。这时候啊,他舌头尖儿抵着上颚,一下子就尝到了铁锈味儿,这才惊觉刚才挣扎的时候把嘴唇都咬破了。
“温侯可说你是最能忍痛的。”诸葛亮的声音啊,就跟那竹帘外漏进来的风裹在一块儿似的,清清凉凉、润润的,就像春天早晨带着露水的竹叶一样。
庞统被抽得直打颤的睫毛抖了抖,好不容易才抬起眼来。就瞧见诸葛亮正垂着眼皮擦他手里的藤条呢。那白色的大袖子就像瀑布似的垂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在火把的光亮下泛着暖乎乎的光。他那样子啊,就好像是在擦什么特别珍贵的文房四宝,哪像是刚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的刑具啊。
那藤条又扬起来的时候,带起一阵破风声。庞统条件反射地就把肩胛骨缩起来了,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响。
这一鞭子抽到左边腰窝上了,庞统就听到衣服撕裂的那点轻微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滚烫的疼啊,就好像有人拿着烧红了的铁签子往肉里扎似的。
“怎么着?”诸葛亮突然就停手了,用藤条的尾端挑起庞统额头前被汗水湿成一绺一绺的乱发,“刚才还骂我是‘伪君子’呢,这会子怎么害怕了?”
庞统把头偏到一边去,血珠子顺着下巴就掉到石砖上了,溅起一个个小小的红点,他说:“骂……骂你伪君子,那是看得起你。”他大口喘着气,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骂道:“真君子才不屑用刑呢,真小人……真小人可不会装得像个……像个成天抱着《孟子》的酸秀才。”
话还没说完呢,藤条就“啪”的一声重重抽到他的小腿迎面骨上。
庞士元闷哼了一声,膝盖“咚”的一下狠狠磕在地上,手腕上的铁链勒得腕骨那叫一个疼啊。
就听见诸葛亮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蘸了蜜的针似的,刺得人耳朵里又痒又疼,只听他说:“庞士元啊,你知不知道这藤条可是浸过蛇毒的?”
说着,他突然弯下身子,手指尖捏住庞士元的下巴,硬把他的头给抬起来。
这两人离得近极了,都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火把的影子呢。诸葛亮的眼尾微微往上挑着,本来挺温和的丹凤眼这时候透着股冷意,就像深潭里结了冰的月光似的,他接着说:“你每多挨一鞭子,这毒素就往血脉里多走一分。等走到心口那儿……”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拇指在庞士元渗血的嘴唇上摩挲着,“你猜猜,是疼得发疯,还是直接就断气了呢?”
庞士元突然猛地一用力,朝着那根大拇指就咬了过去。
诸葛亮反应也快,迅速把手抽了回来,就见指腹上立马出现了两排牙印,还渗出血珠子来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小会儿,突然就笑出了声,宽大的袖子一挥,就甩到了庞士元的脸上,还说:“行啊你。”话音刚落,藤条就像毒蛇一样缠到了庞士元的脖子上,猛地一拉,庞士元整个人就被扯得往后仰,后背“砰”的一声撞到冰冷的石壁上,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撕了。”诸葛亮把藤条一甩,那宽大的袖子就扫过了庞士元满是血污的衣襟,他冷冷地说:“我倒要瞧瞧,你这一身硬骨头的下面,是不是也有软乎乎的肉呢。”
这时候,有两个暗卫从暗处一下子闪了出来。
庞士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啊,那铁链子哐当哐当地撞在石壁上,都撞出火星子了。
可是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呀,手腕子上的皮肉早就被铁链子磨得都能看见骨头了,就这么挣扎了一小会儿就没力气了。
当那粗糙的大手撕开他的衣襟的时候,他把头一扭,喉结上下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给咽了回去。他心里明白着呢,要是把对方惹得更生气了,自己的同伴可就更危险了。
“嗯?”诸葛亮忽然把眼睛眯了起来,手指在他左胸下面一道月牙形状的伤疤上划了一下,“这伤……是不是去年在落凤坡弄的?”
庞士元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可是他为了救黄忠挡下的箭伤啊,当时那箭就擦着心脏飞过去的,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好呢。
诸葛亮的手指是有温度的,可这时候却让庞士元觉得比藤条还让人发冷呢。这就表明啊,对方不但查过他的伤,就连每一道伤疤是咋来的都弄得清清楚楚的。
“听说你和那些草莽兄弟啊,”诸葛亮的手指又往下移,停在了他肚子上一道新伤那儿,“在北边的雪原里熬了十年?”
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就用力地按在了那道还没长好的伤口上。庞士元疼得背都弓起来了,那铁链子被扯得直直的,额头上的汗珠掉到诸葛亮的手背上,他骂道:“你……你个混蛋……”
“十年啊。”诸葛亮就跟没听见似的,大拇指在伤口渗出来的血上抹了抹,“这么长时间,足够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习性摸得清清楚楚的了。”说着,他突然把身子往前一倾,凑到庞士元的耳边,呼吸都扫到庞士元泛红的耳垂了,“就比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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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睡在哪个帐篷里,吃啥药能治冻伤,甚至啊……”他的手一下子就往下伸,紧紧抓住庞士元的腿根,“就连你这儿最敏感的旧伤,我都知道得避开左边三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