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的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急促的节奏,目光死死锁着北城方向那抹青瓦飞檐。
郭氏祖宅的朱漆门匾在晨雾里泛着暗哑的红,像块浸了血的破布——他记得三个月前平乱时,这宅子的主人跪在阶下,老泪纵横地说"愿献田产换个改过自新"。
"玄鸟卫统领何在?"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
"末将在!"院外传来铁甲相撞的脆响,玄鸟卫统领蔺越掀帘而入,腰间虎首短刀碰在门框上,撞出清冽的锋鸣。
"带三十个暗桩,换作送菜的、挑水的,混进郭宅。"叶阳从袖中抖出枚青铜虎符,"他们若要传信,必定走后巷那口老井——十年前郭氏私运盐铁,就是用井里的陶罐藏密信。"
蔺越接过虎符时,指腹擦过符身的刻痕,那是叶阳亲自动刀刻的"玄"字暗号。"太子是要引蛇出洞?"
"赵将旧部越狱,图的是里应外合。"叶阳扯下腰间匕首,在案上划开张羊皮地图,刀尖点在郭宅与西境交界处,"我若现在围宅抓人,他们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屠了半条街的百姓。"他抬眼时,眼底燃着冷冽的光,"放出风声,说三日后要在大牢门口释放二十个'悔过的旧族家仆'——真真假假,他们才会信。"
蔺越突然单膝跪地,铁盔磕在青砖上:"末将明白!
定让他们把尾巴全露出来!"
"去。"叶阳挥了挥手,目光转向站在门边的林婉。
她正低头整理裙角的血渍,那是方才按住信使伤口时染的,在月白裙裉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你要去北城?"他放软了声调。
林婉抬头,鬓边的木簪晃了晃:"西市卖米的张婶今早来敲门,说粮价又涨了。"她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收进袖中,"百姓最怕乱,我去集市转转,顺便让学堂的孩子们背两段《耕战策》——朗朗书声比什么都能稳人心。"
叶阳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带十个玄鸟卫暗桩,扮作卖花担子。"
"知道。"林婉轻笑,指尖碰了碰他腰间的匕首,"你总把人护得太紧。"
她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竹简哗哗作响。
叶阳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这才抓起案头的狼毫,在羊皮地图上圈出三个红点——郭宅后巷的老井、西境大牢的侧门、易水南岸的芦苇荡。
三日后的黄昏,郭宅的角门开了道缝,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挑着菜筐挤出来。
他走过青石板路时,左脚总是先点地——这是赵军残部的暗号。
蹲在茶棚里的玄鸟卫暗桩摸了摸腰间的短刃,低头喝了口茶。
茶里浸着茉莉,香得发苦,像极了即将收网时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