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扑簌簌落了一夜,天不亮就得起来扫雪,为贵人主子们清空路障。
崔阑性格阴翳,又无门路打点,加上薛氏与贵妃此前的特意关照,更是受尽磋磨。内里穿着旧得发硬的夹袄,手都冻的皲裂了,十指更是生了厚厚冻疮。
即便如此,管事内侍也不肯让他消停片刻。
公主坐着步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抹干瘦倔强的背影,跪在雪水融化结成冰的宫道旁,衣服下摆和裤子都湿了,袖管里露出的那双手冻得青紫肿胀。
“停。”金尊玉贵的公主开口,抬辇的人停了下来。
“他犯了何事?”
萧月卿并不想听内里如何,她深知这宫里的法则,但凡有些权位的内侍,最会折磨人,他们有一百种法子等着你,不会叫你死,但会叫你痛不欲生。
不待管事说话,萧月卿就道,“这样冷的天,如何这般罚跪?奴婢们也是爹生娘养的,瞧他年纪也不大,本宫今日便做主饶了他。”
管事内侍听了,连连道是。
待步辇重新动了,才踢了崔阑一脚,“今儿个算你小子走运,有公主殿下替你求情,还不快滚!”
崔阑跪在地上充耳不闻,只木愣愣盯着远去的步辇看。
就算入了宫,还是离的很远啊,那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而自己,崔阑低头看着被融化雪水浸透的脏污衣袍,到底要如何才能去到公主身边。
再次听到关于华鸾公主的消息,是皇后因腿伤久久难愈交出后宫大权,在太后授意下,由贵妃掌权,公主却在那一年的端午宫宴上出了事,说是与贵妃的子侄不清不楚。
高贵如月的公主殿下,如何能嫁与那等酒囊饭袋?他不配!他们都不配!
崔阑寻了门路拜在御马监一位老内侍膝下,认其为干爹,洗脚搓澡,事事亲力亲为。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端,同年冬至宫宴,太子被撞破与泓衍帝嫔妃有染,有言官上疏太子失德,请求废除太子之位。
经过一年努力,终于在泓衍帝一次跑马时,因救驾有功,入了皇帝的眼,成了司礼监随堂内侍。
同年十一月,大邕十余州县遭遇雪灾。
镇北军与瓦剌再度开战,粮草迟迟未送达边关,军中无粮,肃州都督谢自清带人苦战多日,兵败城破。
而后等来的是朝廷钦差问罪,忠臣良将惨遭诛杀。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崔阑一路摸爬滚打,紧赶慢赶,终于在司礼监有了一席之地。
年迈的皇帝终日沉迷于求仙问药,不理朝政,政事奏疏批答愈发仰赖于司礼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