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张择贤也结婚了

日子像山间的风一样,无声无息地吹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林,不知不觉间,一九九八年的春节到了。

这个春节,傅美枝没有回老家兰水县过年,时可意因为五一假期回了北安老家,春节便没有回去了,上官敏今年回甘肃白银老家过年了,她还把休寒假的男友许海兵带着一起回去见父母亲人了。

正月初六,张择贤结婚,韦勇又到县城剑台宾馆出席了一场婚宴。

红绸灯笼在铸铁大门上摇晃,韦勇对着礼金簿哈了口白气。1998年正月初六的火花塞厂食堂,三十张圆桌铺着起球的化纤桌布,每桌中央摆着插塑料花的空酒瓶。穿藏蓝工装的人群里,新郎胸前的绸缎红花格外扎眼。

"嫂子真俊。"韦勇接过张择贤递的红塔山,瞥见新娘腕上的浪琴表闪过冷光。这表他在省城商场见过,顶得上维修工半年工资。

张择贤用长满茧子的拇指搓了搓烟卷:"徐萍她爸给置办的嫁妆。"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搪瓷盆坠地的脆响,穿中山装的徐父正对着蒸鱼师傅指指点点,领口别着的厂徽在蒸汽里若隐若现。

去年腊月十六的月亮冻在铁路涵洞顶端时,徐萍刚核对完华北地区的订单。父亲托关系把她塞进销售科时说过:"和那些扛扳手的不一样,你是坐办公室的。"此刻帆布包里的镀金钢笔硌着肋骨,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收到的礼物。

涵洞深处传来酒瓶碎裂声,两个黑影从废弃信号灯后闪出。黄毛伸手拽她羊绒围巾的刹那,铝饭盒擦着耳朵飞过,冻硬的白菜帮子混着红烧土豆片在墙上炸开。张择贤举着自行车链子冲进来,工装前襟沾着银灰色金属粉末,像披着漫天星河。

"别碰我们厂的人!"他声音发颤,右手虎口渗出的血珠滴在1317型火花塞螺纹上。徐萍后来才知道,那夜他是偷跑去吃阳春面才抄的近路——食堂晚饭总是冷掉的玉米糊糊。

婚宴进行到红烧肘子时,韦勇注意到徐父始终没碰那道菜。穿白围裙的帮厨凑过来添茶:"徐科长嫌女婿车间油味重,非让新姑爷用硫酸洗了三遍手。"玻璃转盘上,张择贤指甲缝里的银粉依然顽固地闪着光。

那次事件后,徐萍总在午休时绕到维修车间。传送带卡住时,张择贤蹲在流水线旁,沾着机油的手指擦过她递扳手时颤抖的指尖。日光灯管在他后颈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的金属粉尘粘在她睫毛上。

"这周日我爹让你来家吃饭。"徐萍把检修单按在他汗湿的掌心,背面藏着朵铅笔画的向日葵。那天她在装配线偷刻火花塞被父亲抓个正着,滚烫的金属碎屑在左手无名指烫出梅花状疤痕。

此刻婚礼司仪正在念贺词,徐父突然起身离席。韦勇看见老头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调岗通知——两个月前他要把张择贤调去锅炉房,却发现女儿把三百封情书藏在维修车间的更衣柜。

"尝尝这个。"一对新人逐桌敬酒时,张择贤和坐在同一桌的韦勇、滕文杰和无恙一一碰了下杯,他袖口露出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这是他用技改奖金买的,上个月他改装的检测仪让次品率下降了18%。徐萍则朝三人微微一笑,举杯的瞬间,她手腕上的浪琴手表在大厅水晶灯光下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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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山间的风一样,无声无息地吹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林,不知不觉间,一九九八年的春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