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易过。
宝玉醒来时,已是清晨。晨曦映照在房间内,为桌椅家什都镀上一层金光。在这金光之下,一个倩影正伏在床沿睡去,几缕青丝垂落在地,也是浑然不知。。
妹妹,想必是照料了自己一夜。宝玉顿时心生愧疚,怜爱之余,脸上又露出傻傻的笑意。心疼地伸手抚上她的发,却不料这轻柔的动作却令她幽幽醒转。
黛玉缓缓睁眼,只觉身子酸痛难忍,一抬头,便看见一张放大的俊颜近在咫尺。
“妹妹醒了?”宝玉轻声问道,又拉起她的手,道,“不如到榻上躺着,再歇息片刻。”
“不用了。”黛玉扶着床柱站起身来,手抚上额头,摇摇头道。
“妹妹是顾忌我么?”宝玉一面说着,一面趿鞋下榻,道,“我起身便是。”
“我若要歇息,去我的房间便可。你理当安心养伤,快躺回去。”黛玉将他推了回去。
宝玉正要说话,忽发觉自己身上不着一物,脸上便有些疑惑之色。又见黛玉的双手正放在他的光裸的肩上,更是愕然。
黛玉便道:“是我替你脱的。”
“妹妹你——”宝玉一张俊脸忽然羞得跟红布似的。
黛玉见他慌忙拉起锦被盖在身上,顿觉十分有趣。这宝玉如何就羞得这样?想来在那贾府之中,服侍他的丫鬟也不在少数,就算洗澡,也是有人在旁伺候,为何自己不过是脱了他两件衣衫,便这般羞怯不已?
“我是看你衣服脏了,又怕让小二为你宽衣,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处,只好亲力亲为,你快莫要想太多了。”黛玉微扬嘴角,宽慰道。
“这么说来,妹妹已同我有了肌肤——之亲……”他抱着锦被呆呆看着她,脸上神情莫测。
黛玉虽说不觉什么,但见他这般神态,脸上不由有些发烫,暗自想道:这算什么肌肤之亲?只是转念一想,宝玉虽说不把世俗放在眼里,却毕竟是古人,思想理当相对保守。自己这般待他,他心内必定……
宝玉心内自然是波澜阵阵,一时呆呆想着:“想必,妹妹心内,也是有我的。不然,她怎会如此待我?”又心内磋叹道:我此生不图功名,不求利禄,不希荣华,不羡富贵,一颗心只在妹妹身上,为她高兴,为她消愁,便是舍去身家性命,也在所不辞。便是没有珠围翠绕,不再锦衣玉食,纵然粗茶淡饭,荆钗布衣,亦只求与她风雨同舟,甘苦共尝。”心里想着,嘴里却说不出来,又默默想道:“宝玉啊宝玉,你既不能令得她一生平安喜乐,又如何能让她将自己托付给你?回到贾府,还不知是怎样情形,如今就算对妹妹有情,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只怕妹妹心中,是极不想回到那府去的,我此番回去,也必要想好对策才是。不然,纵使离家千次万次,也是枉然。我只想着眼前的晨夕相处,其乐融融,却没想到这‘其乐融融’,只是我一人之乐。我只求自己之乐,便是自私极了,只有设法使她心中欢乐,那才是真的怜她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