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欢而散

——可为什么。

他知道程安,天生玄阴体,灵魂极强,因此肉.身极弱,注定死后将以极高天赋化鬼成仙,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没道理能留得了记忆。

而且,就算留了记忆,她应当第一时间寻死化鬼,找机会去鬼窟才对,何必大费周章要同他和离?

谢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于他而言,想这样久都理不清思绪,已属反常。

他握着笔,眼底似乎有些倦色。

如果真是她……

也罢。

谢湛阖了眼片刻后再睁开,竟已然一片清明定色,其中没有任何的悔恨之意,甚至一点儿在意的情绪都不曾有。

谢湛还是谢湛,依旧是那个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的仙界神君。

方才心中的慌乱变成一种凛然无私的想法。

——若真是她,自己亲自经历过上一次磨难,想必有了教训,便不会再做错那些事。

——如此,也不错。

谢湛抬起袖口稳稳落下笔,不过轻轻几笔,一道繁杂玄妙的传音阵符便于他手下展开。

他起身将它递到火烛面前,火舌缓缓吞噬熏黄纸张,随即一道光翛然划过雪空,朝着东方飞去。

待光亮消失,桌面徒留一层纸灰,谢湛垂下眸,缓缓看去失去力量的掌心,一时间神情竟然有些出神。

片刻,他才回神,翻开了一本书,无情无欲的黑色瞳眸渐深。

她要做鬼,也不是不可以。

但至少,不能让她和鬼王见面。

所以,现在还不是和离的时候。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谁人在书房?”

“……是我。”谢湛随手处理掉纸灰,声音沉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公子?”那人惊讶极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

来人模样看上去很瘦,侧脸颧骨突出,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谢湛的贴身小厮,萧武。

“真是您?”

萧武见谢湛独自一人待在书房,慌了:“不是,大公子,这洞房花烛夜……您怎么在这待着呢?明日若是大夫人知道……”

“凡事有我,她不会说什么。”

谢湛断了他的话,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萧武一脸的震惊,继续劝了一句:“可大公子,哪儿有新婚当天夜里,新郎官就睡书房的事情。您就是再不喜欢程姑娘,也好歹得给对方一个面子吧。这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编排程她。”

“……”

谢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要怎么说,自己其实能算是被赶出来的那个。

“又要?”他抓住其中两个字,方才程安似乎也提过……

“怎么说?”

谢湛皱眉,他上一回忙于其他的事情,倒很少关注这些东西。

“嗨,还不是外面那些闲人说得。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萧武摇了摇头,“您也知道,程姑娘爹娘走得早,之前流落民间,不认得几个字。大公子英俊潇洒,能文能武,又是下一代的镇南将军。这偌大个谷平城想嫁给您的,又的多了去了,她仗着大夫人的喜爱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可不是要受人非议,说她心机深沉,乡野丫头云云。”

“……”

谢湛努力回忆了一下。

他回忆的,不是这时候的程安,而是五百年前,他还是凡人时的程安。

那时,小姑娘看他眉眼间总是带着怯懦,欣喜,每一次见面都想着给他带些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他喜欢的小玩意。

他常见她笑着和和气气地同每个人说话,有时受了委屈,只是抿着唇,把自己往屋子里管几天就算了。

他本以为,以她的性子,当会和所有人相处很好。

也因此谷平城被屠后,他认为是程安失了智,做了错事。

原来还有这一层因素在内吗?

“也罢,您从小就不听人劝,睡这里就睡这里吧。小人就当没来过。”

谢湛说不上有什么想法,抬手叫住拱手似要离开的萧武,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放得缓了。

“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厨房,热两个菜给她送去。”

萧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