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刻,宫城还沉浸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薄雾之中,仿佛被轻纱温柔地笼罩着。苏晚紧紧跟着顾昭的青骓马,马蹄踏过金水桥,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寂静的清晨奏响了一曲独特的乐章。她的靴底不经意间沾上了晨露,丝丝凉意透过鞋底蔓延上来,让她不禁微微一颤。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怀里的《疫症实录》,那触感仿佛能让她摸到绢布封皮上昨夜重新誊抄时不小心蹭上的墨痕。这一本实录,是她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努力,精心整理而成的,每一页都承载着二十七个中毒患者的殷切希望,上面还清晰地压着他们的血指印,那是对真相的执着与对公道的渴求。
“别怕。”顾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仿佛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她的耳畔。他今日身着玄色飞鱼服,那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吸纳一切光芒,腰间的玉牌在雾气中隐隐泛着冷光,宛如黑暗中闪烁的星辰,透着一股威严与神秘。“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百姓的命。”
苏晚缓缓抬头,只见宫门前的石狮子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蹲伏了千年的巨兽,默默地守护着这座庄严的宫殿。它们那庞大而又威严的身影,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历史的厚重。这让她不禁想起昨夜顾昭在医馆外对她说的话:“皇上要的不是一个医女的证词,是晋州二十万百姓的公道。”那时,他的手温柔地抚过她发间的木簪,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鼓励,“我会站在你左边第三块金砖的位置,你一偏头就能看见。”
金銮殿的门槛比苏晚想象中要高,当她跨进去时,绣鞋尖轻轻擦过雕着精美云纹的汉白玉,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在这寂静而又庄重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殿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龙涎香,那混合的香气直往她的鼻腔里钻,让她不禁微微皱了皱鼻子。她下意识地数着地砖:第一块,第二块,第三块——顾昭果然如他所说,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犹如一根无形却又坚韧的线,轻轻地系住她的手腕,给予她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草民苏晚,参见陛下。”她缓缓跪下去,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此时,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响亮,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那声音,如同战鼓,激励着她勇敢地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龙椅上的明黄身影微微动了动,皇帝李惇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青瓷底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声,宛如清晨的鸟鸣,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苏姑娘平身。朕听顾统领说,你有要紧事启奏?”
苏晚缓缓起身,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疫症实录》,封皮上“寒骨散中毒症候”几个字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墨香,仿佛在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回陛下,此次京城病坊爆发的并非时疫,而是人为投毒。”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张尚书原本站在右侧朝臣的最前列,此刻猛地转身,绯色官服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扫过旁边礼部侍郎的朝服。“荒谬!病坊疫情分明是晋州逃民带来的脏病,你一个草民懂什么医理?”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剧烈地跳动着,“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来攀诬朝廷命官?”
苏晚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腰间晃动的金鱼袋,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她想起昨夜周文翻出的旧账——张尚书的次子上月刚纳了药行孙老板的侄女为妾。“草民不懂朝政,但懂医理。”她冷静地翻开实录第二页,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寒骨散由曼陀罗籽、乌头碱、马钱子配伍而成,中毒者先是四肢发寒,三日后指节发黑,最后心肺衰竭而亡。这与病坊患者的症状分毫不差。”
说着,她高高举起一页染着褐色药渍的纸,那药渍仿佛是罪恶的烙印。“这是草民在病坊废墟里找到的药渣,经太医院周文师弟验证,确含曼陀罗籽。而整个京城,能批量采购曼陀罗籽的药行,都归京兆府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