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碎瓦的余音还在耳际嗡嗡作响,带着细碎的尖锐感,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跳动。苏晚蹲在黑影尸体旁,指尖触到对方腰间青铜令牌上凸起的蛇纹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细密的凉意。那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像极了急诊科值大夜班时,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前的那种敏锐直觉——危险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她猛地直起身,鼻尖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味道混杂在药香里,起初淡得像错觉,可凝神细嗅,便觉出不同寻常。
“不对。”苏晚低喝一声,快步走到窗前推开半扇木窗。夜风卷着药香扑面而来,带着医馆特有的薄荷与艾草气息,可那丝焦味却愈发清晰——是烧干草混着松脂的气味,甜腻中裹着点呛人的腥气,像极了劣质油灯烧久了的味道。
她抬头望了望天,月芽儿斜挂在墨蓝的天幕上,本应从北往南吹的夜风,此刻竟打着旋儿往东南方向卷,硬生生把那股焦味往医馆正院送。风势里带着的燥热感,绝非秋夜该有的清寒。
“阿晚?”西厢房传来林氏带着睡意的呼唤,声音里还裹着浓重的鼻音,“可是又有病人不适?”
苏晚转身时撞翻了药柜旁的铜盆,“哐当”一声,水声四溅,惊得林氏趿着软布鞋就跑出来。老医婆的手刚搭上女儿胳膊,就被苏晚攥得生疼,指节几乎要嵌进她枯瘦的皮肉里:“娘,快叫醒小川和阿桃,把所有病人都喊起来。”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个字都带着颤音,“后巷有焦味,风向不对,可能有人纵火。”
林氏的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当年逃荒路上,她们母女在破庙被追兵泼过桐油,那股子呛得人眼泪直流的焦味,她记了整整十年,午夜梦回时还会惊出一身冷汗。她立刻返身推醒里屋的学徒阿桃,声音因急切而发哑:“快!把醒着的病人扶起来,走不动的架着,床板拆了当担架!”
苏晚奔向后院柴房取水桶,路过前院时,正听见墙外传来一声闷哼,短促得像被人捂住了嘴。是影十一的声音!她记得顾昭说过,影十一带了三个暗卫守在外巷,此刻这声闷哼,分明是遇袭的信号。
果不其然,墙头上人影晃动,刀剑相击的脆响“叮叮当当”炸开,混着压低的叱喝,有黑衣人正踩着墙垛翻进来!青灰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像鬼魅,手里还拎着浸了油的火把。
“阿桃!带病人从后门走米铺那条巷子!”苏晚抄起门后的长棍,木棍上还沾着前日碾药的残渣,她反手把正往这边跑的小川拽到怀里,男孩的头发蹭着她的脖颈,带着刚睡醒的温热,“小川,护着娘,跟紧阿桃!”
“姐!”十岁男孩攥紧她的衣角,指节发白,“我不怕——”
“听话!”苏晚弯腰把他塞进林氏怀里,转身冲进药圃。月光下,七八个黑衣人正从后院翻墙而入,为首的灰衣人腰间别着浸油麻绳,麻绳上还滴着油珠,他像只狸猫般往药草棚的屋檐上爬,动作极快。
“站住!”苏晚扬手甩出银针,银针破空带起细微的风声,精准扎中灰衣人脚踝。那人踉跄两步,险些从屋檐上摔下来,反手就掷出飞镖。寒光擦着苏晚耳际飞过,“咔”地钉进门框,半片木屑应声裂开,带着尖刺的木茬弹到她脸上。
“烧!”灰衣人嘶声下令,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几个手下已将浸油的棉絮扔向药草棚,干燥的紫苏叶、薄荷梗遇火即燃,火苗“轰”地窜起半人高,映得灰衣人脸上的刀疤泛着青黑,像条扭曲的蜈蚣。
火势借着反常的东南风,眨眼就舔上了东厢房的窗纸,纸糊的窗户“噼啪”作响,很快被烧出个大洞。浓烟裹着焦味劈头盖脸砸下来,呛得人喉咙发紧,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