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武松看着风尘仆仆却依旧笑容温煦的刘备。
这一刻内心受到的震撼,远胜过景阳冈上面对的猛虎。
他流落江湖多年,自问结识的英雄好汉不在少数,肝胆相照的也有几人。
却从未见过像刘备这样,为了一个刺配的囚徒,竟不惜千里迢迢亲自赶来。
这般厚重到近乎不计后果的恩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武松只觉得鼻腔酸涩,双膝一软,几乎不受控制地纳头拜下。
“哥哥…”
刘备却抢先一步,牢牢扶住他的双臂,目光温润而真挚。
“武松兄弟,何必如此?此去孟州,虽是官府发配,但江湖风波险恶,尤甚虎狼。你性情刚烈,为兄实在放心不下,便点齐一队精细人马,备足盘缠,来送贤弟一程。”
话音刚落,就听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焦挺带着十几个扮作客商的梁山喽啰,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他抹了把汗,瓮声瓮气地埋怨道:“哥哥,你马骑得也忒快!我等只有两条腿,这般追赶,也太不把我等当人使唤了!”
刚一出口,焦挺就后悔了,原本是担心哥哥安危,结果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那张向来木然的脸上立即露出懊悔之色,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直觉得自己这没面目的外号真没白叫,说话总没个轻重,徒惹人嫌。
谁知,刘备非但不恼,反而笑着向众人拱手赔罪。
“是某之过,是某之过!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武松兄弟,心中情急,催马快了些。诸位兄弟受累了。”
梁山喽啰们连忙摆手,直说无妨,其中一人偷摸捅了捅焦挺。
焦挺反应过来,憨笑着挠了挠头,讷讷道:“哥哥,是…是俺又说错话了,俺这嘴……”
刘备轻笑着宽慰:“知道自己说错话,便是进步。焦挺兄弟,你就是平日话说得少了,往后多与兄弟们交流,自然就好了。”
这番话如春风拂面,既给了焦挺台阶,又透着鼓励,一伙人再次其乐融融。
武松也这股氛围深深感染,连日来紧绷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微红,心中满是滚烫的感动。
没想到,即便自己沦为戴罪之身,刘备也全然没有半分轻视。
开口闭口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半句不提其他,怎叫人不动容?
武松声音带着哽咽:“哥哥乃一寨之主,岂可为小弟一个配军如此劳动?武松有一双拳头,一条哨棒,天下皆可去得!”
刘备正色,轻轻按在他的肩头:“兄弟此言差矣!既然当日在沧州,你我已兄弟相称,那便是家人。家人护送,何言劳动二字?”
武松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无声的凝噎,重重点头。
反倒是那两名押解的公人,长舒一口气。
原本见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还以为是梁山好汉要来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