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赵宸看着这位不请自来、言语倨傲的山东路解元黄天道,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颇感兴趣的光芒。他轻摇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问道:“哦?黄解元此言倒是新鲜。愿闻其详,为何买你,就比买陈解元更稳当呢?”
黄天道见问话之人气度不凡(虽未认出是太孙),但自恃才学,又存了打压陈彦之心,便也毫不怯场。他下巴微扬,目光如电,直射向陈彦,声音清朗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刻意扬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有何难解?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所求者,乃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圣人之训,立身之本!” 他先掷地有声地抛出大义,随即话锋一转,手指猛地指向安静站在陈彦侧后方的苏幕婉,语带讥诮与不屑,“诸位请看!这位陈解元,上京赴考,求取功名,身边却堂而皇之地带着如此一位妙龄女子!试问,此乃何为?岂是潜心向学、砥砺德行之举?”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因他话语而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声音愈发锐利:“连自身欲念尚且不能克制,沉溺于儿女私情,可见其‘修身’一关,便未过关!修身尚且不固,何谈齐家?更遑论治国平天下!此等心性不定、贪恋女色之徒,纵然文章偶有可取,又岂堪为天下士子表率?焉能高中会元,领袖群伦?!”
“哗——!”
黄天道这番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他攻击的切入点极为刁钻狠辣!在这个极其看重士人清誉、讲究“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携带女眷赴考,确实容易授人以“行为不检”、“心志不坚”的口实。尤其苏幕婉容貌清丽,气质出众,更容易引人遐想。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幕婉身上。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有惊讶的,更有一些带着轻蔑和猥琐的指指点点,低声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
“带着女子赶考?这……确实有些不合规矩吧?”
“啧啧,长得倒是标致,难怪……”
“没想到这陈解元竟是如此风流人物?”
“哼,看来临安之事,怕不是也有夸大其词?”
这些目光和议论,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刺向苏幕婉。她何时经历过这等当众受辱的场面?顿时脸色煞白,娇躯微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强自镇定,紧紧咬住下唇,一双秋水眸子里盈满了屈辱的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求助般地、又带着一丝不忍拖累地看向陈彦的背影。
陈彦原本并不想与这狂生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黄天道千不该万不该,竟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苏幕婉,用如此恶毒的言语当众羞辱她!看到苏幕婉那苍白的面容、屈辱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身躯,陈彦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直冲顶门!他可以忍受别人质疑他的才学,甚至非议他的行为,但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在意的人,尤其是如此无辜地受他牵连的苏幕婉!
一直以来的温和与隐忍瞬间被这股怒火烧得干干净净。陈彦猛地踏前一步,将苏幕婉牢牢护在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他原本清澈平和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视黄天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