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娃娃的脸——虽然用这句老话来形容此刻陕西始皇陵考古现场的天象,实在有些过于轻巧了。
这哪里是变脸,分明是天河决堤,恨不得把积攒了千年的雨量一股脑全砸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骊山山脊,闷雷在云层深处滚过,像有无数战车碾过天际。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临时支起的防雨棚上,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
“小燕!动作快点儿!这鬼天气邪性得很!收拾完这最后几件残片,赶紧撤!”导师老陈的吼声穿透雨幕,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知道了,陈老师!”燕丹应着,手下丝毫不敢怠慢。
他能被导师带到这最新发现的陪葬坑现场参与一线保护工作,全靠他那股子对秦朝历史的痴迷和过硬的专业课成绩。
作为历史系研一的学生,兼嬴政的骨灰级死忠粉,这机会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小心地将一片带有云纹的青铜器残片放入专用保护箱,指尖拂过那冰凉的、跨越了两千多年的触感,心头仍会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
尤其是想到,这或许曾与那位睥睨天下的千古一帝呼吸过同一个时代的空气……
“轰隆隆——!!!”
一声绝非雷鸣的、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猛地从地底深处炸开!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摇晃、震颤!
“塌方了!陵区局部塌陷!快跑!!”远处传来同事声嘶力竭、变调了的惊呼。
混乱!
彻底的混乱!
暴雨冲刷着本就湿滑的黄土坡地,燕丹只觉得脚下一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中颠倒翻滚,只剩下耳边呼啸的风声、震耳欲聋的塌陷声,以及老陈那一声撕裂雨幕的、模糊而惊骇的——“燕丹!!!”
……
痛。
意识回笼的瞬间,第一个清晰感知到的就是痛。
浑身骨头像被拆散了架,又被人胡乱拼凑在一起,尤其是右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钝痛。
他艰难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入目是低矮的、黑黢黢的木质屋顶,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潮气。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股说不清是尘土还是腐朽干草气味的铺垫。
这不是医院,也不是考古队的帐篷。
他猛地想坐起,右臂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侧头看去,发现自己瘦小了一圈的右臂,被一种粗糙的、泛黄的麻布简陋地包扎着,布条边缘还能看到隐隐渗出的血迹。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