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醉的作用下,顾骁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境虚无缥缈,断断续续的片段连不成情节。他忽而回到了十五岁的深夜,他循着客厅的动静下了床,借着微弱的光亮,于狭隘的门缝向外窥望,他看到戎马倥偬、许久未归的父亲,带了满身来不及洗净的血气,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向他的母亲交代了什么。
那该是个告别的夜。
战火烧到了e区,战况瞬息万变,前一晚,父亲还在周旋于和平解决,当夜,坦克却已攻破城门。
他记得母亲印在他额头的吻,轻柔,却蕴着无限的悲痛与哀伤,永别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她专注地望着他,仿佛是想将他的模样细细描摹进心中,许久后,她才哽咽地说:“好好活下去,妈妈爱你。”
乍然的白光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强烈得令人双目刺痛,温馨被驱逐湮灭,在亮银色的虚影里,顾骁恢复了视觉,他面朝一堵白墙,眼中是单调的白色,单调到枯燥乏味,他站在长廊中央,这长廊是纯白色的,冗长得永无止境,一眼望不见的尽头,仿若深不可测的渊谷。
苍凉,冰冷,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直以来,顾骁都认为,研究所的设计将亦慎的不近人情体现得淋漓尽致。他讨厌这里,尤其讨厌那从早到晚不知熄灭的白炽灯,冷白的光裹挟着无休无尽的寒意,像是锋芒逼人的利刃,有如能够剥离感情,将人同化成残忍无情的怪物。
于是,他做了个灯笼。
他将房间里的灯关了,点燃烛芯,火光被罩进单薄的纸里,映出浅金色的光芒,微茫明灭的光亮很脆弱,却有着无穷的力量,冥冥中,整间屋子都暖和了起来。
在流溢的光里,他和十二岁的小封尧面面相觑。
“这是灯笼。”
“灯笼?”
“嗯。”
“为什么叫灯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