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介意有个新爸爸,甚至不一定要特别喜欢他,只要喜欢他妈妈,大家不吵架就好了。
但他也没有向他妈妈表达过这种心情,他不敢。他听见过他妈妈突然崩溃的哭声,一个人带他太难了,会崩溃也是正常的。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期待自己快点长大。
这种期待在他九岁的时候戛然而止——寒假,难得有空,他妈妈的心情也很好,带他去外地旅游,回来的路上,他想去洗手间,把一辆大巴车的人都引进了死亡的服务区。
一车几十人,只有他这个罪魁祸首活下来了。
他的生活本来就在静静等待,现在连等待也到了尽头,开始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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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他在很多地方都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市长,所以以为是来慰问他的。
他不需要慰问,他需要超过他罪恶感的责怪,需要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惩罚,但都没有。
服务区爆炸案不是他的错,但他自己异常希望遭报应,甚至想一死了之。
他的心理医生说,他有强烈的罪己心理,他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害死了一车人不应该感到恐慌和痛苦吗?
他给警方提供了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线索,以至于那些内容在噩梦里反复出现,最后警方还是没有抓到那个小孩,反而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心理干预不甚成功,后来他爸又跟他聊了一次:“你这样不服从治疗,硬要钻牛角尖,不是在赎罪,是在给大家添麻烦。”
这段话说服了他,他平静下来了,他妈妈说过,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他改变生活习惯,适应程家的步调;重新对待自己的小学课本,从良好、优秀到第一。
他被带到各种场合,小心翼翼完成他爸的各种叮嘱,从由内而外的怕生到窥不出半点内向,他爸需要他做个谦虚又外向的年轻人,演着演着,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甚至比他弟弟还配合,他弟弟话少成熟,礼貌之外就不再努力,他还会多说几句,显得像个哥哥,像个彻底融入家庭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