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那只被烧残的香囊。刺绣的兰花草都作漆黑,还露出不少线头,但被大笔抹平了,残灭的花叶灰烬上,以墨汁调和螺黛,涂描出一片黛青色的夜,干透之后,又绣上了三颗星星,一弯月亮。
奉冰望着那显然是从别的布料上裁剪下来、再缝合上去的黄星星与白月亮,一时沉默了。
连针脚都傻兮兮地露在外面,更不要提星星的尖芒歪七扭八,月亮的弯钩摇摇欲坠,真正表现出主人功底的,或许只有那涂抹出来的一片黑夜……
他转身望了一眼那无风而垂落的画帘,帘内的人还在熟睡。
于是奉冰多少有些鬼鬼祟祟地将香囊拿到鼻尖闻了闻,闻不出有何香气,他按捺不住好奇地偷偷拆开,迎着烛火,睁大眼睛去瞧里头装了什么香料——仍瞧不出,再伸手指去探了探,却勾起——
两缕柔软的发丝,用红线绕缠,笼成数道死结,烛光将它的形状扑朔照在墙面,仿佛振开双翅的蝴蝶,翩翩地飞落在他指尖。
奉冰呆呆地望着那墙面上的蝴蝶。许久,突然像被烛光刺疼了眼,恍惚地转头,才发现那张包裹香囊的红纸上原写了字。书体不算好看,但工整,每一笔每一画都蘸饱浓墨,很像路边摆摊的先生写出来的——
“庚午,己丑,庚辰,戊寅。
“丁卯,壬寅,癸丑,丁巳。
“广佑二年二月初六。劳谦,君子有终,吉。”
是他与裴耽二人的生辰八字,与周易卜出的谦卦。
这竟是个八字合婚盘。
*
裴耽虽然很早便躺下,但其实并未入眠,当奉冰入内,烛影微微摇动,他便立刻醒神,甚至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些天来他手忙脚乱,又要为奉冰准备生辰礼物,又不能让他瞧见了,那香囊上的月亮还被吴伯嘲笑说是野鸡冠子。八字倒是五六日前就去算了,那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嘀嘀咕咕了老半天,最后却说,什么?是个男的,还比你大?那老朽可不晓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