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叙满脸菜色,酒过三巡,领带就扯开了。他坐在边上话也不多,守着两瓶冰镇燕京,一杯接一杯地喝。
只是他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不知道的得以为他在品一只罗曼尼康帝。
所谓精英阶层泡出来的人,讲究俩字被他刻进了骨子里,闷骚得不行。
卜奕看大表哥那架势就是来苍蝇馆买醉的,想上去拦一下,结果还没张口,就让边上的陈寅给拦了。
陈寅是个另类,用厉叙的话讲,这小孩路子很“邪”。
“别管他,”陈寅说,“一年到头也醉不了几回,就是在这儿,他能放心喝几杯。”
一句话说了好几层意思,卜奕眨巴眨巴眼,没接话,用公筷给陈寅夹了一大块鱼肚皮上的嫩肉,“来年合作愉快啊,陈律。”
“多谢啦。”陈寅皮笑肉不笑的,“卜总。”
卜奕让他一声“总”喊的牙疼,摆摆手,示意是自己提了不开的那壶,话音一转问道:“老崔判了一年三个月,能有机会提前出吗?”
“能啊,表现好的话,减仨月不成问题。”陈寅眸光一转,落到江桐那边,狭长的眼尾挑着,蕴出几分玩味,“就怕崔凯他本人不愿意啊。”
塑料筷尖扎进鲜嫩的鱼肉里,挤出几滴红油。陈寅说:“一个个恨不得举刀剖胸来让爱人看清那颗真心,可自以为是的‘真心’,有时候连无理取闹的剖白都比不上,能值几个钱呢。”
鱼肉被搓烂了,陈寅也没嫌弃,夹起来塞嘴里吃了。
吃完一抹嘴,转头又给厉叙开了瓶燕京,说:“喝吧,这玩意儿也就走个肾。”
卜奕:“……”
厉大状当年收徒是用脚收的吧。
不过陈寅那两句话卜奕到底还是听进耳朵里了。
陈寅说的是江桐和崔凯,但他不免想到了傅朗。
不一样的境况,却让同一个坎儿给绊了脚。
卜奕打定主意,抽空得跟傅朗聊聊,他们俩必须“坦诚”。
可惜这个空一直没能抽出来,等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要聊的时候,又出了一小一大两件事,彻底把这个“聊”给掐死腹中了。
除夕,卜奕要回老卜那边,又不能随身带着傅朗,他脑筋一转,把傅朗硬是塞给了陈姐。
陈招娣有一儿一女,却都不亲。一双儿女各自成了家,逢年过节,谁也没想着要把老娘接回去过节,只不咸不淡来个电话问候一声,再汇个千八百块钱的,聊作表示。
卜奕气得不行,非要打电话过去理论,被陈招娣给拦了。
陈招娣很想得开,她说自己年轻时候出来打工,没照顾过儿女,只知道赚了钱就寄回去。后来丈夫跟她离婚,儿女跟她关系就更疏远了。
“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各过各的,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