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有那些会“不是滋味”的人呐。他早就没有了,没有很多年了。
钟甯表情难看地望着张蔚岚。张蔚岚反倒没什么,淡淡地说:“早点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你骑摩托车来的?”张蔚岚问。
钟甯艰难地“嗯”了声,胸口仿佛有八千只尖爪在又抠又挠。
“你到家能给我发条短信吗?”张蔚岚试探着问,“太晚了,我不放心。”
钟甯卡壳一阵,轻悠悠地说:“今天三十,路上没有车,也没什么人。”
张蔚岚点点头,又笑了下:“那你快走吧。注意安全。”
钟甯又杵在床边看了张蔚岚一会儿,这才竖起衣领,将衣服拉环直拉到下巴底下,转身走出了病房。
饺子落在桌上,钟甯忘了带走。张蔚岚眼见钟甯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扭脸去看桌上冷冰冰的饺子。
许久,张蔚岚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这么卑鄙地,逼你走向我。
医院的味道真的很刺鼻,很讨厌。钟甯走在走廊里,被穿堂的冷风一嗖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护士站坐了三个小姑娘,钟甯路过的时候,望见她们一人手里擎着一块巧克力在啃。
“今晚值班真倒霉,我男朋友又跟我吵起来了......当护士的是不是都家庭不和啊?”一个小护士叹气。
另一个护士说:“你也得理解人家,大年三十,你男朋友想给你带回家吃顿饭,你说不行我今晚夜班,换谁能乐意啊?”
“他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
“唉,都不容易。咱算不错的了,你看病人,大过年的身体还不舒服,要在医院呆着,手术,打针,吃药,遭罪。”
“嗯,有人陪着还好,咱科有两个自己住院的,天呐......那滋味我都不敢想。你知道吗?就五号床那个老太太,儿子没了,儿媳也改嫁了,上个月来的医院,从没有人来看过,今天自个儿过年......”
钟甯走不动了,更听不下去了。
他像是突然被一棒槌迎面打了回去,转身快走几步,几乎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小护士都瞠目咋舌。
钟甯倒了口气,觉得肚皮使不上劲儿,喘气忒费劲:“对不起。”
他定不住神,却稀里糊涂地张嘴问护士:“请问你们这儿陪护床怎么租的?”
——话已经问出去,就不能往回收了。
......
当钟甯拿着一张陪护床重新出现在张蔚岚眼前,张蔚岚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