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哥儿缓缓向前,只觉这里的土比较松软,像是被犁过的田地。不知道谁挖过这里的土,难道真埋了宝贝?电筒照向土地,他猛然驻了脚!
眼前有个直径半米左右的深井,要不是他知道这里有“藏宝洞”,手电筒仔细照着,已经失足掉进洞里。定睛察看,洞底有几样不规则的事物。手电的光扫向里面,照见了一双眼眶。琦哥儿手一抖,手电掉进了洞里,光束滚了滚,射向洞壁。
都是尸体。有骨骸,也有被塑化处理的人体标本,棕色干瘪的皮肤覆盖在骨头上,眼眶里嵌着珠子。
琦哥儿透不过气来,要这是乱葬岗还好,偏偏尸体都是细致处理过的。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藏宝洞,这分明就是尸洞!
童一如房间里的断掌,原来来自这个“标本库”,废城密室里的标本,很可能也是从这儿来的。再看这些尸体,都是没了牙齿,手脚扭曲,跟桑南先生告诉过他的情况完全符合。这么说,这些死者都是那个事件的牺牲品。
琦哥儿的恐惧消散了。仔细端详尸群,好些尸体骨架瘦小,是儿童的身体。他们死了见不得光,却又不能化为黄土,无法腐化的身体正在等着人来发现吗?
琦哥儿心生恻然,从口袋掏出桑南送给他的佛珠,合在掌上。他不信教,也不知道念什么好,便放开手,让金珠掉入尸洞里,陪伴死者。
但愿没有下辈子,不再为人。
琦哥儿发了会儿呆,突然有什么动了动,金珠的光被覆盖住了。手电有限的光照中,一具尸体歪了歪脑袋,发出格勒格勒的声响,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大桌子上,摆放着几样物品,成天路拿起打印出来的一篇文章。这篇论文讨论了80年代彩色电视热,正好以这个县为样本。成天路本来想回去后再找教授,但现在等不及了。
他给教授打了电话,单刀直入把问题抛给他。教授说,当地有不少矿源,有些村子就是靠着挖矿富了起来。但那时候管理松散,私采的很多,出了很多安全事故,死了不少人。而且没有规划的开采,破坏植被和地脉,长远下去危害严重。所以当地政府出手整顿,矿场倒闭了一堆,那采矿准许嘛,你知道的,就掌握在上面手里了。暴富的地区,没几年就穷了,大起大落,从他们购买能力就能看出来。
成天路说,我查过比利时公司是干金属勘察的,后来为什么会走?教授想了想才回答,那个时期来中国的外国企业还很少,北京到了90年代中还有“限外牌”呢,一些地区是不让外国人参观的。所以能来县城投资的,肯定都是稀少的、我们国家暂时没根基的技术企业。你知道在矿业里,前期勘查非常重要,投入很大,技术要求高。但到底地下有没有东西,除了技术,还要靠运气,有时候一个项目不成,就得赔个倾家荡产。比利时人来了不到十年就撤退,应该是勘查失败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我也不清楚,查文献时特别不顺利,有说是资料被大火烧掉了、搬家销毁了、当事人调走了,总之没什么留下来。我做了那么多年研究,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估计比利时人走得不太体面,或者得罪了人。对了,这家比利时公司的老板还活着呢,换了个行业,我给查出来了,一会儿发给你吧。
成天路像是饿得慌的人得了个大烧饼,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但暂时解除了他的忧虑。他立即着手调查比利时人,没想到“走得不体面”的比利时人混得蛮好,回欧洲后成立了玻璃制品企业,现今已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从公司的发展史看,转折点是在90年代初,即他们离开这个县后不久,他们得了一大笔资金,拓展新业务,做得风生水起。
成天路把论文和笔记本电脑都放在一边,拿起桌子中央的摄像机。他鼓起勇气,打开摄像机的开关。他早就应该打开摄像机看看,但只要一打开,就觉得这是对两人感情的伤害。他应该信任琦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