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霂写道:“细算了你收到信的时日,应当已是心如明镜,只是不知你会作何观想,我倒是心内不安,唯恐你厌弃四下都是污泥浊物,不愿再做同行人。”
“你所畏惧的,我又何尝觉得释怀,只是你常怀戚戚,我便想尽我所能为你点一盏风灯,雾深霜重,好歹能留一丝光亮。”
“前路尚漫漫无边,我哄你一时你觉得新鲜,说几句真话都在衾被之间,你也只当我仍是巧言软语,往日说不出口的,今日也只好都放在这一掌宽的信纸里一并说清楚了。”
“我从不跟你多言那些暂时见不得光的东西,是想你亲眼看一看,做你自己的判断,你要去走一走山河湖川,才能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做完整的路千棠。”
“我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太信任你。”
“我向来不会去碰无法掌控的东西,我怕自食恶果,但今时今日,才发现凡事都有例外,你若真舍得给我恶果尝尝,我也只好甘之如饴了。”
他最后那几句话说的又自恋又无奈,路千棠好像隔着信纸都能看见瑾王殿下微微笑着摇头,说“都随你”。
路千棠心口沉沉的,好像听见白玉撞金石,清脆一响——原来他的所思所想,那位殿下都心有所感,万般忧思竟都落在一处了。
路千棠莫名觉得酸楚,一封熨帖的书信倒衬得那一点苦意数倍放大,他似嚼黄连,吐不出咽不下。
刚刚街头巧遇故人,他到底是介怀的,自己静坐片刻又忍不住想起在半日闲跪了许久的场景,他以为住在一处就是一家人,只是可惜他是他,别人仍然是别人。
路千棠越想越暴躁起来,站起身到窗口吹风,天色已暗,只能透过零落的天光瞧见在晚风中摇晃的满塘夏意,只是模糊不清,像一片虚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