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啸没想过能和叶家再扯上瓜葛,从那年夏天考完试回家,看到人去楼空的一刹那,他把叶汀算计在内,认命一般地服了输,把叶家当成十几岁的陪客,只能陪他走完人生的一段路。
如果说七八岁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一见就花费了十年时间,现在他和梁洁芸隔着纷繁再次相互凝望,少了喜悦,多了复杂,恐怕放在梁洁芸心里,他被判成了阴魂不散。
曲一啸是真正怀念起来,他不记得叶汀口中那些他受了天大委屈的日子,而是想起了梁洁芸做的糯米饭,每周晒在阳台的衣服,想起了她自豪地对邻居夸他,“我们曲一啸全班第一呢,拿了奖励,可能干啦”。
不知道此刻梁洁芸是否和他一样涌动,曲一啸带着心潮澎湃,如多年前开口喊道:“梁姨。”
只这一声,叶汀的鼻子就酸了,他上前一步,问:“妈,我爸呢?”
叶万鸿晚上突发心肌梗塞,因抢救及时度过了危险期,他们赶来的前不久刚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留院观察一周,叶汀进去看的时候叶万鸿还在昏迷中,有护士前来叫亲属尽快办理住院手续。
“我去。”叶汀说,他看了一眼留下的曲一啸,对方示意他不用担心。叶汀离开后,只剩曲一啸和梁洁芸两人,他们二人处于极度熟悉又极度陌生的状态。
梁洁芸没说过一句话,从起初的震惊归于此刻可怕的沉寂,曲一啸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于是起了个头:“梁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梁洁芸的头发有些凌乱,可能是来医院的过程中太慌乱,但这不会削减她本身在国外这些年沉淀下来的岁华风韵,曲一啸说错了,她的变化很大,一个眼神就展现出疏离感,而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慈爱而温和的。
“你倒是不一样了。”梁洁芸说。
他们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面,窗外寒风扑簌,万家灯火,窗内两人心平气和聊天,哪怕当初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梁洁芸也没用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只是不停掉眼泪,偏偏就是这眼泪,揪起他的心和良知。
“蒙在鼓里十几年,你们真是给我好大惊喜。”梁洁芸手捧着倒满热水的杯子,平静地回望:“我只问你,你能离开他吗?”
“对不起,梁姨,我不能。”曲一啸同样斩钉截铁答道,“我想叶汀跟您说过,我们已经结婚了。”
梁洁芸眸子颤动:“是,他说过。我没想到他回国这么久是找你来了。”
“从前我和他在一起,就做好了摊牌受罚的一天,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只发现了我,很抱歉我没告诉您实话,那时我想,叶汀跟着您,只会失去我。”
以梁洁芸后来的态度,不论怎样肯定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叶汀跟着曲一啸,就会失去融洽完整的家,失去优渥的物质生活,和温馨可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