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向外看,终于看见了正摇摇晃晃站在车座之间的小过道上的女孩。她扎两根辫子,看起来不到七岁,面上有点委屈。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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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西娅小时候也有晕车的毛病,但后来她必须坐长途公交车去初中,所以慢慢好了。她晕车的时候从来没有反复问过他还有多久才到,只是一个人缩在车窗边上靠着头,等下车再吐。
虽然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伊芙琳长得丝毫不相像,但她在他印象里也常常是苍白而萎靡的。
当然,那也许也仅仅是因为他们穷。
那对陌生母女似乎要一直坐到终点站。程姜自己很快到了站,下车后不认路,仍然跟着程月故闷头走。
“这不就是霁青说的商场吗!”程月故轻快地说,“我还当有多远呢。”
程姜闻声一抬头,见两人已经走进了一栋巨大的亮色建筑,迎面而来的就是沈霁青曾经讲过的大彩球。之前听描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串一串的皮球大的小彩球,但真的见到后才发现是一个个至少半米高的大球。彩色褶皱纸球从四楼一直垂到一楼上空,周围还悬挂着同样巨型的彩环和礼物盒挂件,每一个都不同程度地嘲笑了他想象力的匮乏。
程姜站住了脚,有点贪婪地站在围栏旁边看了许久,才慢慢跟着程月故下电梯。
他上一次坐电梯还是在机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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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买了什么?”
程月故像一阵脚下不扎根似的风一般,在出商场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便几句话撂下他走了。若按照她的行程来看,等程姜自己回家,她说不定已经到了机场。
程姜在大街上走了有半个小时,终于找到自己记得数字的公交车站,自己带着许多东西搭公交汽车回家。
他没买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回去后沈霁青顺口一问,他就把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在桌子上给他看。一只杨桃,新的日历本,各种零零碎碎的小工具,婴儿安抚巾,还有没法放到桌子上的一辆折叠婴儿车。
程姜蹲下来,又从车里拿出两个白色纸盒,上面印着彩色概念图。
沈霁青拿起来简单看了看:“新手机和电脑?”
程姜说:“她觉得我像个原始人。”
“你会适应现代社会的。” 沈霁青把盒子放下,又夹起中间的一张小白条看了看:“婴儿实木无漆……你们还买了张床?”
平心而论,程姜睡势僵硬,几乎不会移动,又睡眠极浅,所以自己从没考虑过婴儿床的问题。但程月故说常常有大人睡死了而压坏小孩的案例,于是自己掏钱给他定了一张,转日就能送货上门。手机的电脑也是她付的钱,因为程姜“目前还没有稳定工作”。
他口中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从充当手推车的婴儿车架子里拿出了最后一件东西,推到桌子中间。
“送给你。”他说,“谢谢。”
放在桌子上的是一个牛皮纸包的小方盒子,系着黄色丝带,上面斜斜地印着一排排连续不断的西班牙字。沈霁青把盒子拿起来,象征性地晃了晃,颇有兴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