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姜没有回答,她顿了顿,又说:
“可是我其实……我……我爱你。”
“我知道。”程姜说。
她开始哭泣。
*
在程月故情绪也稳定下来后,程姜又给她续了茶,因为她自己也不知不觉把所有茶水喝完了。
她仿佛是刚刚从缆车上下到一个两人都不适应的低谷,这时候又搭上了一班上山的车,但是速度不快,目前堪堪回到半山腰。
这个高度刚刚好。
“你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其实还有点人来疯的,”她说,“你一岁半的时候我们就住剧场宿舍了,白天我有时候会让其他工作人员带着你,然后你有一搭没一搭地会看他们演的戏。你一看戏就兴奋过度,我那时候算是有点产后的精神衰弱,受不了那个。再说我觉得他们演的东西也乱七八糟的,就禁止他们再带你过去看。我自己带着你,就把你放在我计票的桌子抽屉里。最开始你不适应,一直在哭,我不管,后来你也适应了。”
“我都不记得这些事情。”程姜说。
“你当然不记得,你太小了。但是你一到三岁,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就是你忽然之间什么需求也没有了。也不是自闭,但你就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有一次我让一个后台的道具工照看你,结果你一声没出,等演出结束后他居然把你忘在了化妆台上面,等熄灯后返回去才找到。我还怕你有心理阴影,可是这样你也没什么反应,好像就当在化妆间睡了一觉而已。再后来我才慢慢发现,你有点任人摆布的意思,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在乎。你小时候我还觉得你这样很好带,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但等你长大了——不,就是你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试图出境。你已经过了三岁,所以也得给你面签。其实他们对小孩还是挺宽容的,只要大人通过了面签,孩子又明确表示想走,他们就给过。你对这事可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是吧?”
程姜下意识要点头,点了一半,又反应过来,头维持在低下去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从旁边绕回来。
“但是你那个时候似乎什么也不明白。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都扭过头来看我,他们怎么引导你你都往后缩……我当时气疯了,觉得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可是那时候你也只有五岁,而我一直没能绕过这个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