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尘埃落定的失落和惆怅的——小麦色的皮肤和强壮结实的身材才是最符合马第尔达的审美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这个人毫无魅力可言,他们还需要相处和磨合。
直到他看见那双眼眼睛,他眼皮的褶皱很深,几乎要与眼眶平行了,这使得他看起来稍微有些忧郁。眼型并不很圆,圆润的弧度在三分之一处便悄然落下,又仿佛准备利落地向上挑起,却在最终趋向平滑,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向,在结局落幕。但他的瞳仁是明亮的,比挂在马车上的灯笼里那簇小小的火苗还要凉,只是没有温度,是幽冷的火。
这让奥登感觉被烫了一下,痛感有时是在指尖,有时在小腿,怎么也搞不清楚被烫的究竟是哪里。
安塞飞速地把手从奥登嘴上收回来,背在身后,指尖抖个不停。
他的手心,有一抹隐隐的水渍。
两人离得极近,这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分开的个体,却像各自吞下磁铁的正负极似的逮着机会就死死地黏在一块。在这一点上,夹在两人之间的长公主殿下最有发言权。
安斯艾尔殿下冰雪聪明的大脑还来不及思考清楚这个问题,就听见在他嘴前面不到1寸的那张嘴又出声了——
“怎么办,还是想吻你······”
他还没来得及跑,那张嘴已经勇猛地前进一步,把它的小伙伴给紧紧抱住,随即两只稚嫩的小手也快活地握在一起。两位小伙伴你追我赶,你攻我守,从最开始的逃跑游戏慢慢过渡到更深层次的哲学学术交流。真是专业级了。
“啪嗒。”这是玛丽小姐落在地上的声音。
哦,管她呢,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贝蒂小姐、琳达小姐、爱丽丝小姐呢。
天色近黄昏,窗子外的两排果树既强壮又高大,肆意生长的树枝把整片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无数细小的光点和灰尘碎屑从树枝缝隙中飘落,就像被摆在安塞床头的那个钻石摆件一样亮晶晶的。明亮的光芒填满小路尽头,心安理得地抢走了“迷雾”的角色。于是,再往前就只能隐隐瞧见一个完整的古堡轮廓了,这抹淡淡的剪影与天边浓郁的橙色相互交织,那一轮落日悠然地悬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以此为中心,周围落满了各种色彩,红色、紫色、蓝色······暖色调与冷色调融合,既突兀又和谐。
大自然本就是矛盾的交织体,不然为什么野狼能在森林里生存,兔子也能呢?
安塞靠坐在墙边,坐在这张刚才还在心里嫌弃万分的木板床的一角,窗子就在他的旁边,几率淡淡的橙红色从窗外溜进屋里,正正巧巧落在他的发梢和衣袖边。他拥有马第尔达人民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的纯黑长发,所以即使阳光落在上面,也只能看出几分若隐若现的绚丽色彩,这光彩一闪即逝,宛如蝎子尾巴上那支小小的、锋利的钩子,静伺机会,只等一招制胜——当恶毒的绿色在针尖闪过,等待猎物的,只剩下死亡结局。
奥登的手缓慢地抚过几缕落在两人之间的卷曲长发,触感柔软,像绸缎般丝滑柔顺。他忍不住想起五岁时跟随父王出猎,打到的那只小兔子,皮毛光滑,如同浸过油脂般;又想起十八岁时成年礼上母亲赠与的红披风,披上它站在有风的地方,简直就跟寝宫里常年挂着的那副画中的英雄一模一样。垂眸看去,阳光投射在手指上,缩成两块绯红的光斑,在指尖和长发上跳动,踪迹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