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巨大而空旷的卧室里,没有点灯,发现从开春开始到现在所有感受到的温暖都是不真实的,没有被衣物遮盖住的皮肤一阵一阵发凉,但他不清楚这种寒冷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从窗户往外望去,刚好能看到灯火通明的会客厅,甚至时不时还能听到人们的哄笑声。他忍不住猜测那是在嘲笑自己,又觉得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曾经想要做什么,于是,难堪的感觉绕了一个圈,又卷土重归。
他又想起藏书馆里那个昏暗的属于“文学”的角落了,困在黑暗中的人不甘心,不愿止步于此,最终却只能被困在原地,被歪七扭八的道路、被层层书架所阻挡。
破绽很多,只是被他一一忽略了。他从未想过这场表白能有有多成功——爱情的开头是苦难的开始,这是书里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却没想到他连一个开始也没有资格得到。
这个时候,他不禁怀念起原来在弗雷德卡什么也不知道的日子,不必受感情束缚,也看不到一点希望。那个时候他感到强烈的不满,看不到很多东西,也得不到很多东西。
可是一个生性倒霉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太多东西。
他没有哭,人生的前十八年已经深切地教会他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只是一种媒介,他只是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孤独,就像是空气中最重的那一部分,永久地压在他的肩上。
奥登应该是疯到很晚才回来的,他没有等他,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酒气。过了一会儿,酒气淡了些,染上一点儿他们常用的那种柠檬肥皂的香味,渐渐地把他包围。
谁也没有睡好,安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连带着整个右眼都不太舒服,像是肿起来了。他捂着头,把整个身体靠在床头,枕头太软,支撑不住他的背,他只能依靠颈椎的力量,这使得他的头更疼了。奥登的眼里全是血丝,他喝了太多就,一夜过去了酒气也没有散尽。安塞便把头痛的原因全部归结于此,他一脚把毫无防备的丈夫踹下床,冷冷道:“你好臭。”
奥登看起来很懵,但他依然下意识的选择道歉:“对不起。”
但是他这个样子却把安塞的火气彻底点燃,小王子没有选择接受道歉,他指责奥登:“你睡觉打呼噜,特别吵,吵得我睡不着觉,像一只野猪。”
“你不能说我像一只野猪!”
“为什么不能?”安塞冷笑,“你确实不想一头野猪,你就是一头野猪。每天起来就去练武场和其他人在泥地里滚来滚去,等太阳落山了就回窝大吃大喝,吃完倒头就睡,呼噜震天响。倘若野猪家族看到你,肯定第一时间找你认亲!”
这个时候奥登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狼狈地坐在地上,脖子上挂着半条摊子,满脸惊讶。没过多久他就反应过来,愤怒地强调:“你不能说我来自野猪家族!”安塞怀疑除了野猪和野猪家族他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因为除了种族之外自己所说的其他话他都无法否认,于是他的怒火减少了一些,反而被莫名的苦涩所替代,但另一位当事人的火气却被完全挑出来了,奥登眼中的红血丝变得多了一些,他精壮的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在调整情绪,安塞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下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