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不想做奥登心上的伤口,最终只能变成一道功勋般的疤痕,被他遗忘,或是被他人拿来吹嘘追捧。
当天下午,安塞再次梦见弗雷德卡的早餐,但是这一次,没有仆人过来叫他。整个宫殿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他穿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走廊,走进餐厅,这次他没有在餐厅门口碰到贝莉卡。贝莉卡就坐在餐厅里她常坐的那个位置等她,餐桌很大也很空,上面没有摆任何的东西,跟二楼那间会议室里的桌子一模一样,使安塞产生一种布拉德利克三世随时会出现,并且坐在桌子的最前面,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冷冰冰地宣布“家庭会议现在开始”的错觉。
他走到贝莉卡旁边的位置坐下,朝对方看去。贝莉卡的表情很严肃,眼眸低垂,没有与安塞进行任何的眼神交流。她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交替敲击桌面,当敲到第十下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我是谁?”
就像是一位仁慈的考察官,为了能让努力学习一整年的学生获得优异的成绩,所以故意出了一道最基础的题目,只等着学生一答完题交卷,就立刻能够恭喜他拿到满分。
但是安塞飞快地、决然地回答道:“是姐姐!”
“答——错啦!”贝莉卡俏皮地、一点也不淑女地笑起来,露出两颗笨笨的小兔牙,她快乐地宣布道,“但是我还是决定送你回去。书就留给你保管啦,我的时间到了,就先走了哦!”
她提起的那本书名为《梦》,是贝莉卡最喜爱的一本书,安塞不记得情节,但是从未忘记当贝莉卡从母亲手中收到她的五岁生日礼物的时候,由她亲手在书的扉页所写的话:“我有一个梦,望王国之内永无战争,望大陆上的六个国家能和谐相处。”
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昏暗、模糊、支离破碎,而贝莉卡的背影逐渐缩成一颗小小的白色星星,在黑暗世界的最中间,孤独冷寂,发出微弱的光。
安塞的病开始飞快地好转,他不再嗜睡发热,并且能吃下各种各样奥登专门让厨娘煮的粥,马蒂尔达的两位医生几乎天天都要过来一趟,用所有能用的器械把他从头检查到尾,只恨不能拿一把放大镜过来,看一看王妃的皮肤褶皱是不是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12月初的时候,曼德尔夫夫接到了来自博瑞·布朗的信件,但是当时奥登正饶有兴致地读着那本由他弗雷德卡带回来的封面是空白的书,这样稀有的场景还是安塞第一次瞧见,颇感有趣,竟在不知不觉间痴痴地看了一个上午。但是就在午餐前的半小时,奥登突然把书本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绿色系转变。一开始,安塞以为奥登是不想被人盯着看,于是默默地缩回被子里,但他等了很久——可能有一分钟那么久,也没有听到奥登的动静,好奇心使他把脑袋偷偷钻出被窝,想要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奥登正一手持拆信刀一手抓着博瑞的信,安塞感觉那把可怜的小刀快要承受不住,硬生生地变成一把“弯刀”了,他想要出声阻止,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趴在床边向奥登的方向张望。
奥登把信拆开看了一眼,脸色更绿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狂,从一个力气很大的金毛傻瓜变成一个力气很大的失去理智的傻瓜金毛疯子,他拿着信和那本书大步走到安塞旁边,冷笑一声,念道:“今夜又梦到了他······”
——这不是······自己十六岁的愚蠢日记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奥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