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书案上,砚台已干,笔尖墨涸,纸上只得寥寥几言。
连日来被软禁在此,出不得斗室半步,提笔欲陈情上奏,向圣上禀奏此番冤屈,又不知这奏疏还能不能送得出行宫,至今也不知皇后生死。
这孤凌云山之间的凤台行宫,霜冷玉阶,雾隐阑干,所见之处,一色素淡,乃至处处缥缈的熏香都是清冷的,如临月上广寒宫。
初到时,虽觉孤寒,也有绝离尘寰的旷然。
如今被拘禁多日,随行护卫俱都受制于驻守行宫的羽林军,韩雍颓然无计,只求早日被押回京师,面君领罪,是生是死有个着落。
外头天色渐渐亮了,又是一夜过去,又得一日偷生。
韩雍抚着花白长须,悲中长叹。
房外脚步声近,房门打开,来的却是两名宫女,恭然请他前往觐见皇后。
韩雍大喜。
连日来第一次得悉皇后遇刺后的消息,看来千幸万幸,皇后性命无恙。
跟随宫女一路蜿蜒而行,却不是去往内殿,渐渐沿深长甬道愈行愈至幽暗处,壁上宫灯也渐昏暗,异样的潮气与暗处滋生的霉味,韩雍惶然想,这怎会是去皇后寝殿的路,倒像是去往行宫地下的暗室。
身为两朝老臣,韩雍不敢声言,强自镇定而行。
守卫森严的暗室前,两名宫女挑着垂苏宫灯,停步门前,宫灯的光亮照见门后暗室里,那个悬在铁索上,血迹斑斓的人。
扑入鼻端的血腥气,令韩雍心头剧跳。
比之更令他骇然的是,地上伏跪着一个人,竟是随他出使南秦的副使钱玄。
在此间一眼望见钱玄,韩雍心中怒恨交集,无数话涌至喉头,却顾不得立时责问,他的目光越过跪地的钱玄,投向宫灯光芒照不到的阴影处,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韩雍不敢相信,一步步走近,乃至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双腿立时支撑不住地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