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给吗?”陶树问。
“不给怎么办?不给我爷爷奶奶都不答应,他们要传宗接代,要延续香火,我弟弟又没本事,跟着爸妈在城里也读不下去书,什么都还想要好的,要去和城里的孩子攀比,到现在也没个正经营生,养不活自己。”
“那他们知道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吗?”陶树不评价玲玲以德报怨的行为是否不值得,他没资格去判断,只是问她的现状。
“知道,怎么不知道?我妈还让我多接点客,能多赚点钱呢!”玲玲嘲讽着,“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妈……”
玲玲泪痕未干的脸上又滑下了一行新泪,蜿蜒覆盖着刚刚的泪痕,陶树沉默了一会儿,让她平复心情。
“你最初开始接客的时候,是孙红要求的吗?还是被周边的按摩女‘介绍’的呢?”陶树逐渐问到灯红的运行上。
“我刚开始是看见一起上班的女孩儿做这个,后来她就介绍我了,我一开始下不了决心,她就劝我,说这个来钱快,不费力,我当时真的穷,在这里根本站不住脚,家里还不停问我有没有多余的钱,最后就同意了,”玲玲叹口气,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困难地咽下去。
“后来我待久了,红姐让我去带新来的姑娘,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刚开始发很少的工资,让女孩们刚刚好能吃饱饭,但要离开灯红,就得拿钱付按摩学习费,服装费,哪里拿得出来?然后再让别的有经验的按摩女去引诱,说能赚钱,不辛苦,这一套下来,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坚持下去,十有八九都得下水。”
陶树第一次把灯红控制按摩女的流程听得这么明明白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孙红几乎是从各个方面堵死了女孩儿们的路,悄无声息地逼迫着她们走上不能回头的路,走进深渊。
“你们在接客的时候,有意识去做保护措施吗?”陶树问。
“什么保护措施?”玲玲竟一下没听明白。
“避孕套,”陶树只能说得直接些,“戴吗?”
玲玲嗤笑了一声,“这还能由得我们?有些客人又想偷腥,又怕我们脏,会戴一下避孕套,怕得病,大部分都不怎么戴,出来找按摩女了,他们一般也没忌讳了,怎么爽怎么来,我们哪有提戴不戴套的机会?”
“灯红也不会带你们做体检吗?”陶树问,如果按摩女传染了疾病给顾客,灯红怎么处理?
“灯红不管这个,按摩女病了被发现了,灯红就给一笔小钱打发了,客人要脸,谁敢说是出去嫖得的病?也不是没有来闹过的,红姐都给点钱,再威胁一下要曝光他让他身败名裂就打发了。”
“没有得了病的女孩儿找灯红闹吗?”陶树不太理解,到了走投无路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不相信没有人就此抗争。
“怎么证明你得的病和灯红有关?”玲玲反问陶树,“不是没有闹过的,孙红不会自己参与招嫖的生意,也不会直接劝别人卖,她什么把柄都没落下,甚至会说这些女孩不洁身自好,违背了灯红的规定私自卖淫才会得病,是坏了灯红的名声,然后把女孩儿送进看守所,有了一个被收拾的,后面的谁还敢撞上去?”
陶树明白,孙红这一招是杀鸡儆猴,收拾了一个,让所有女孩儿绝望。
“你们如果想要离开灯红,直接走不行吗?”陶树问,“非要老老实实地去辞职?”
“有直接走的,我到时候就打算月黑风高连夜走,”玲玲狡黠一笑,“然后跑出这个城市,直接回老家躲一段时间。”
“那选择这样离开的人应该不少吧?”陶树思忖着,孙红的势力再大,也不能为了个按摩女天南海北的“通缉追捕”,且不说这样做值不值得,孙红和陈旭也没这个能耐。
“一半一半吧,”玲玲指甲点着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你以为红姐真稀罕那些辞职费吗?早就在姑娘们身上榨出来了,只不过是吓唬人的手段罢了,能震慑住一部分以后还想呆在本市讨生活的人。”
陶树点点头,关上了录音笔。
他目前想问的也就是这些了,其他的他打算想起了再和玲玲聊。
“先这样吧,今天你和我说的这些,很有用,谢谢你。”陶树感谢着玲玲。
“嗨……谢啥呀,我就是担心你,为了这些污糟事儿,再把自己搭进去。”玲玲还是在担心。
陶树很感动,一开始,他确实只是借助玲玲这块跳板进入灯红,但到了后来,玲玲无条件地帮他藏起了摄像头,现在还愿意向自己坦诚这些对她来说羞耻的,想要完全隐藏的经历,也真心地为自己担忧。
“没关系的,”陶树只好向她透露一些自己知道的信息,好让她安心一些,“我其实,见过费时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