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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照照镜子,像个小公主,满意地说,妈儿哥。

我说,是帽儿哥。

她犯了笨病,教不会,叫我,妈。

后来树叶枯黄,由秋入冬,风卷山林,冷气翻得像浪。我在灶边添柴,手冻得通红,朱丘生在旁边架了个小炉煮药,空气是酸涩的苦味。

奶奶的身体是在这个冬天坏下去的。

她突然说要看照片,把昏黄的相片摞了一沓。奶奶告诉我,照相机里有把时间的剪刀。

它留住的最值得留的,回忆被压成薄薄一层,塞着口袋里,因为时间和人都带不走。

我想,它们只是纸片吧。

奶奶说,它们是度过岁月的由头。

相片泛黄了变花了,由头也牵强了,所以她的身子骨一天天变差,奶奶的记忆从节选变成了插叙,又从插叙变成了乱序。

小叔来得越来越勤了,我们背着奶奶去过医院一次,住了几日,奶奶说,回去吧,老头子还等着我弄饭呢。

然后她说,拍个蒜泥黄瓜,再做个白菜炖豆腐。

开始的时候没人答应,她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后来突然严厉起来,她说朱明仲朱明季,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是想饿死你爹吗?

小叔说,爹自己会做。

奶奶说,他会做个屁,我不在家他就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