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发报机前坐了两宿。暂时没有任务,我拿起笔来记点东西。我实在想说说我们连的连长,那个有点跛腿的老头子。说实在的他不算老,四五十岁的样子,无来由的沧桑,一双眼睛像是麋鹿的,陷在满脸皱纹里看不真切。
他总喜欢叫我和其他的年轻军人“孩子”,但他总是叫盖勒克斯“副连长同志”。盖勒克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能替他分担不少。我这参谋长,在他眼里大概就是孩子。
今天写了生死状和遗书。连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拿着钢笔在遗书封面上画着简笔画的花儿,其他人也叫他给画上两朵,最好能看出来是矢车菊。
10月1日
战争爆发第一天。
我们在莫斯科西郊与敌人猛烈交火,壕沟外打得一片烟尘弥漫。子弹飞速划过和大型装甲车开过的声音无比尖锐。耳膜好像被震得支离破碎。
我在壕沟里一待就是十四小时,敌人顽固地冲锋,到后来,我换子弹都不需要看枪管和弹夹的合缝处,只听“咔嚓”一声就继续架了枪开火。
这种战况,我也没时间看星河了。
整个人其实已经倚靠在壕沟壁上,腿没力气,只有手眼不断配合着瞄准开枪。后脚踝被人一拉,我毫无防备地向后跌去,一声巨响便在面前炸开。
盖勒克斯把我的后脑往下按去,我大口地喘着气。周围才安静了些,交火再次爆发。
“参谋长,你回去!”九点钟方向的波波维奇猛地向前甩了颗手榴弹,“你看看怎么撤离”
盖勒克斯在我身旁架起枪,熟练狠辣地开火。
“不可能!”我用尽力气大喊,“这里!这里就是底线!”
说完便去抓我的枪。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算过了三四十年我也不会忘记。在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有力的人,足以保护一切,不论生死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