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要站不起来了,等到他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马中弹了,一个人灰头土脸满身泥泞的站在荒芜的雪中树林里,中原中也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动起来。他跪在苏珊的身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马的头,然后弯下腰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手掌放在它的皮肤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还在进行的呼吸。

子弹是可以射透人体的,所以当他的手臂从袖子里滑落下来落在地上砸进雪中的时候中原中也并没有意外,垂下眼去看到了那条断臂流淌着血液出现在视野中的下一秒,他脑子里的想法不是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挣扎,而是很平静的想‘终于还是到我了’。

——五年没有缺少什么的中也,已经可以被成为活化石了吧。

——哪有五年的化石,你调侃我也要长长脑子啊。

从左臂的断裂处流淌而出的血迹撒在了躺在他怀里的苏珊的头上,他在想如果他和苏珊一起都没有回去的话,太宰治会不会拉着小新泽西随便选择哪个山头就走了。

浑浑噩噩中连疼痛都没有了太多的实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皮肤冻僵了神经也衰退的原因,还是由于他快要睡着了,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的缘由。断臂的痛楚并不强烈,只是黏黏糊糊的被血水浸透的触感并不怎么舒服,像是坠进了什么粘稠的沼泽,慢慢地缓缓地,把不知名的东西吃掉了。

太宰治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他在等到早上10点还没等到凌晨4点就出发了的士兵之后就决定派人过去。敌方追出去的兵力被分散,驻守的防御直接被打穿,他奔跑在雪原上翻找着每一个死掉的人与死掉的马,他没有看到苏珊和中原中也,他一直在找,一直的找到了森林里。

搜救的人员进了林子,而他则是在寂静的环境里大声的叫着对方的名字,从中也叫到蛞蝓,从小矮子叫到搭档,一路的奔跑一路的喊着,他让人杀死了遇见的敌人,夺过了那辆车,转动着方向跑冲进了河里,随后脱掉了身上的棉袄大衣爬到了对岸去。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从中原中也的窗户翻进去,带着从客厅里带来的糖果,然后钻进了被子里,躺在小洋房二楼他的双人床上,遣散了所有的仆人,只有他们两个躲在被窝里,一起分着糖果一起说着去新泽西的路线。

他只是在当年说,中也,我们去吧。从未说过那里会有什么,也从未说过他们会发生什么,第一年的时候他想,他们两个大概会死在一起吧,死在枪林弹雨下面,死在敌人的刀锋下面,可真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却只是牵着对方的手奔跑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