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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安静得只有虫鸣,泛黄的灯泡发出绒绒的光。墙上的光影慢慢地移,从炽热如火走到浅薄入暮,又从孤寂中抬起头。

她在堂内不知不觉跪坐了一整夜。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向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当她把湿凉柔软的手递给我时,我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滩黏稠的血液。

她缓了一会儿,推开我的手,礼貌地道了声谢,临窗而立。朝阳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筛过,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直到光线铺陈了整间屋子,她方转身离开。

那是我唯一一次窥见了她的情绪。也是最后一次。

六月的夜里,傅韶在巷子里见到一位残疾的流浪老人,不忍心他睡在泥泞的路边,被雨浇透,就带他去找了一家旅店,付了一夜的住宿费便离开了。

然而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高烧。怕传染给孩子们,她要求所有人都不要进她的房间来。原来她想着先吃药熬一晚,第二天早上如果还没好就去就医。

但是没有人想到,第二天早上,那扇门就再也没从里面推开过。

十四五岁的四个人,第一次在没有老师的带领下,惊慌失措地跑出这座院子。这些怕生的孩子们,又哭又叫,疯狂地敲响附近人家的门,企图寻求救命的稻草。

那天,远在二十公里以外的市中心,二十二岁的傅泠泠站在大礼堂里,经历着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大学毕业典礼。

傅韶想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到学校的集体教育。其他四个孩子在上了几天学后,死活不肯再过集体生活,只好回来由傅韶亲自照顾。只有傅泠泠规规矩矩地读到了大学。因为身份原因,政府会给予学费的补贴。她也争气,自从上了大学,年年都拿到奖学金,几乎不要傅韶为她的日常开销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