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她的手机号没有换掉,话筒里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与以前无二致。我于是甚至就以为很多事情都可以延续着从前的轨迹。
可直到我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回到老家,看到一身风尘的她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隔得不是山重水复之遥,而像是年年月月亘古时空的隔阂。
我们终归是生活在两种社会规则下的,完全不同的人。
她的美丽终于褪去了青涩和温从,掺了太多病态的冷冽和锋利。
我面对着有些陌生的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寒暄。
“很高兴与你重逢,”她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过得还好,现在也完全养活得起四个弟弟妹妹。我猜你会想问这些。”
“……是,但我还是最想问问你怎么样了。这一年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很辛苦吧?”
“活着怎么会不辛苦?”她微微地笑起来,略苍白的脸上带着凉凉的味道,“你也一样吧。看得出来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一下子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我对未来的不满和委屈,不知不觉就向她倾诉起来。她全程都在安静地听着,收敛了一身的凌冽,像是那个文静的女孩子又回来了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我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的事,她一定过得比我艰难得多,或许我正在抱怨的生活,是她求之不得的安稳,这实在对她太不公平了。我于她,她于我,不过是偶然相遇的两条单薄的鱼,维系我们的是那位永远停留在三十岁的女人,自她与我们连结的纽带断裂后,我们便与彼此的未来永远错肩。
我努力想把话题扯回到她的身上,窘迫之中却问了一个让我一直后悔的问题:“姑姑在接你回来之前,也有人这样照顾你吗?”
“那里就像是牢笼,”她静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人关心你过得怎么样。除非你特别漂亮,或者濒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