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刘家庄慈善总会”看中了这里便利的地理位置和深厚的社区情感积淀,将其改造为开展公益事业的新家园。
如今,这座历经岁月洗礼的建筑焕发新生。
六月中旬的保城县像个蒸笼,蝉鸣声裹挟着热浪从敞开的仓库门里涌进来。
张铁柱拄着单拐站在铁架子前,汗珠顺着脖颈流进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
他伸出长满老茧的手,仔细核对完最后一箱轴承的数量,这才扶着货架慢慢转身。
仓库角落的办公桌上,搪瓷缸里泡着半缸子隔夜茶,缸身上“抗M援C保家卫国“的红字已经斑驳。
张铁柱刚端起茶缸,就听见门口传来细高跟敲击水泥地的声响。
“请问您是张铁柱同志吗?”
他抬头望去,逆光里站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中年女人,不到五十岁模样,气质温婉,臂弯里搭着件米色针织开衫。
女人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我是刘家庄慈善总会的甘凝。“甘凝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皮鞋尖在积满油污的水泥地上踩过却毫不在意,“我家之野同志托我来探望您。”
张铁柱闻言手里的搪瓷缸“当啷“一声磕在桌面上。
茶水溅出来,在泛黄的账本上洇开深褐色的痕迹。
三十多年了,自从北朝回来分别后,他再没听过有人用这个称呼叫过老营长。
“您是,您是嫂子吗?”
甘凝微笑笑着点了点头。
……
保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飘着消毒水的气味。
甘凝站在307病房门口,目光落在靠窗那张病床上。
被褥下隆起的轮廓单薄得像片落叶,床头卡上“王秀兰“三个字被胶布贴了又贴,边角都起了毛边。
“甘会长,这是王秀兰今天的催费单。”护士压低声音递来一张纸,“哎,他们家最近欠了快三千了。”
病房里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甘凝快步走进去,正瞧见张铁柱的外孙端着痰盂,小男孩廋小的肩膀随着姥姥的咳嗽不停颤抖。
他身上的校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裤腿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
“奶奶您坐。”小海腾地站起来,塑料痰盂里的血丝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亮光。
他手忙脚乱要去倒水,暖壶却是空的。
甘凝按住男孩的肩膀,触手尽是硌人的骨头。
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半碗凉透的小米粥,粥面上凝着层蜡黄的膜。
窗台上晾着几块洗得发硬的纱布,在热风里轻轻晃动。
“你妈妈呢?”
“去厂里领工资了。”小海低头盯着自己开了胶的球鞋,“这个月妈妈厂里说……说可能先发半个月的。”
甘凝心疼摸了摸小海的小脑袋,“哎,才这么大就非常懂事了!”
这时,张铁柱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走进屋内,粗糙的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声音里满是歉意:“嫂子,您看这.大老远让您跑一趟,连像样的茶叶都没有,只能用白开水招待您,实在是过意不去”
甘凝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扫过病房,轻声说道:“老张,别这么见外。你们家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了解。”
她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鼓鼓的信封,郑重地递到张铁柱面前:“从今往后,弟妹的所有医疗费用都由我们慈善总会承担。
这里还有五万元现金,是之野特意嘱咐我带过来的,希望能帮你们渡过眼前这个难关。”
张铁柱凝视着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他粗糙的双手微微颤抖,竟一时不敢伸手去接。
“嫂子,这钱我真不能收。”他声音哽咽,却透着倔强,“您能帮我们解决医疗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有手有脚,再难也饿不死!”
“老张啊,你听我说。”嫂子轻轻摸了摸小海的脑袋,语气温和却坚定,“这是你老营长的一片心意。
之野他常说,当年在战场上,是你们用命护着他。
如今他有能力了,照顾你们这些老战友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这三十多年来,只要听说哪个战友家里有难处,或是哪个遗属日子不好过,之野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有时候半夜接到电话,他都会爬起来赶去帮忙。
这份战友情,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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