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摸了摸后脑勺,憨笑着露出两排白牙:
"书卓哥放心,他们来的时候,我把他们的证件翻来覆去多看几遍,连公章都对着太阳照。"
赵书卓推车上坡时,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吱呀声。
远处生产队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能过了你这关的人,肯定没问题。"
他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掌心传来粗布的质感。
"你看着安排吧。"
说着跨上自行车,脚蹬在暮色里划出两道虚影。
车轮卷起的尘土还未散尽,赵书卓已骑出老远。
后视镜里,王建国的身影渐渐缩成小点,却依然笔直地立在原地,像是村口那棵经年的老槐树,守着一方土地的安宁。
风灌进衣襟,赵书卓忽然觉得,或许就像王建国本子上的字迹,那些外乡人带来的改变,也会一笔一划地,写进生产队的未来里。
王建国推开家门时,暮色正从窗棂的缝隙里缓缓渗进来。
屋内还残留着晌午做饭时的烟火气,灶台上冷透的红薯在昏暗中泛着灰白。
他把草帽往八仙桌上一扣,顺手从墙缝里摸出藏着的牛皮纸信封——那是上次从市里带回来的空白信纸,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毛。
墨水瓶里的墨水结了层薄皮,他用竹笔小心地戳破,在砚台里反复研磨。
笔尖悬在信纸上迟迟未落,记忆却不受控地回到半个月前的黑市。
那天夜里格外的黑暗,黑市里独有的气味呛得人直咳嗽。
"啪嗒"一声,钢笔尖滴下的墨渍在信纸上晕开,像一滴突然坠落的眼泪。
王建国这才惊觉,自己连他们的具体地址都没问清楚。
他慌忙翻找上衣口袋,又把草帽里里外外抖了个遍,记忆里杨怀喜递来的那张名片,早已在回程颠簸的长途车上不知去向。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墙角的老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坎上。
去年腊月,张大爷突发急病,全村人用板车连夜往镇上送,结果还是没能赶上。
还有前几天,李婶家的小孙子发高烧,村医抓的草药喝下去一点不见好,孩子烧得直说胡话......这些画面在他眼前不停闪现,刺得他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