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掀开布帘望去,少年豆子的睫毛上凝着冰珠,却仍专注地听着,偶尔点头时,辫梢的红绳便蹭过冻得通红的脸颊。
“瞧见村口那棵歪脖子柳树了吗?”
当熟悉的树冠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时,王建国的声音里染上了暖意。
“书卓哥刚到北大荒那年,带着大伙儿在树下埋了口铸铁锅,煮了整整三天的野菜糊糊,救活了三个冻僵的知青。”
他抬手拍了拍车辕,枣红马似乎听懂了,蹄子踏得更急,溅起的雪块打在车帮上啪啪作响。
马车在柳树下停稳时,树杈上的冰棱正巧断裂,“当啷”一声砸在车篷上。
王建国跳下车,缰绳刚绕上粗粝的树干,便听见杨怀喜在车厢里轻咳:
“建国兄弟,劳烦搭把手,我试着走走看。”
豆子赶忙扔下缰绳跑过去,却见杨怀喜正撑着车辕起身,灰布棉袄下的绷带边缘渗着淡淡血迹。
虽说伤口已结痂,可胯骨挨的那一下,到底让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每一步都要咬紧牙关。
“慢些,我搀着你。”
王建国绕到另一侧,托住杨怀喜的腰眼,触到他绷带上的凉意。
三人踩着积雪往院门走时,豆子忽然瞥见门框上钉着的铜铃铛,红绳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的响。
这是北大荒人家常见的辟邪物,却让他想起离家时塞在包袱里的平安符,此刻正藏在贴身口袋里,贴着心口发烫。
北大荒的清晨,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
虽然已经开了春,院子里的洗衣池还是结了层薄冰,何雨水和杨小花蹲在池边,正用棒槌用力敲打着衣服。
两人的手早已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花,粗布围裙上也沾着斑斑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