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旧事(三)

千秋之改 zz星夜 9466 字 19天前

程琪忙了大半月,把两年来能翻的案都翻了个遍,也是程廖的桩桩罪行

郡守从旁协助,面上大家都是好蛇,只是有过失却不得不罚。

组织商帮事宜皆由其父的主意,这条线上程皓翔反而是个小角色。

程琪想暂时把事情压在青州乃至柏峰郡,以便之后行事,这点还有赖贺子兰。

期间,贺子兰回了一趟京都,以防止起疑。

升堂审案,由程皓翔开头,程琪传民女程芸及其兄到堂。

“还请首上做主啊。”程芸跪地,其兄长躺在担架上,“先起来,你放心,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程皓翔。”她说着转头看程皓翔,“你可认得?”

“首上,我赔钱就是,赔钱就是。”程皓翔厚着脸皮说道。

“犯下罪行,又假借他蛇之名为你顶罪,知罪不改,罪加一等。”程琪说道。

一旁站着程芸抽泣着点点头。

“传程皓枫。”听到程琪念到这个名,程芸有些恍惚,多年前是如此明明打蛇是那个,来的却是另一个。可惜自己当时诉状困难,后来更是求告无门,如今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说法。

程皓枫跪下回话:“草民拜见首上。”

“昔日因顾念情分,替程皓翔揽下罪责,实在是大错特错。”程皓枫说道。

程琪面上严肃,眼神里透出几分嘲讽。

“芸姑娘,这也是我对不住你。”程皓枫说道。

程琪打断他闲聊,“本官知道你也是拿蛇手软。”他被一说,便低着头不敢再言。

还有打伤两个家丁一事,一并处罚,进行认罪赔偿。程老爷后来得知此事心中痛快,又摆了酒席,请了贺子兰和程琪。她们换上之前见程老爷那身装束。程老爷只知程琪是首上,“贺心”是程首上的下属或朋友,具体的,程首上没说,他也不好问。

席间,当日第一次见的文书先生还评说,“男才女……才。”那个“貌”字不好违心说出,话说出口变成“女才”。

贺子兰男扮女装只是觉着便利和不易被认出,潜意识并未觉着男才是说她,所以并未觉着奇怪。

“程皓翔,你还记得程户,贺平二蛇吧?”程琪说道。

“我,我……”程皓翔不知该认还是不认,看向堂兄,程皓枫低着头不看他。

“在香林县拉帮结派,豢养恶势力,其心可诛。”程琪又传两蛇与他当面对质。

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商盟之事,一些赃款细详,本官这里也有供词。”程琪说道。

“不,我没做过,我没做过。”程皓翔越说越凶,快扑倒程琪桌边。

惊堂木敲响,“咆哮公堂罪加一等。”程琪说道,她身上有些发虚。衙役上前一步震住他。

程皓翔还是抵死不认。

“本官之后会让商户,程廖与你再行对质,将程皓翔收监,退堂。”程琪说道。

她走到里屋,觉得喉处难受,程娴立即奉来一碗梨子汤。

“首上近日累着了。”程娴关心道。

“不妨,还不知今晚吃什么?”程琪笑道。

夜里,贺子兰,程琪,程康,坐一块一同商议。

“之后,便由你主审,本座和程首上旁听,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要辜负了。”贺子兰说道。

“是是是,臣谢陛下隆恩,定思恩图报。”程廖说道。

“陛下,”程琪忽然开口,“下臣还有州务又兼身体不适,要回青州的监察寮,臣相信郡守的能力,只需按之前所说判罚就是。”

贺子兰点了点头。

“程首上多保重。”程康说道。

商议完程康退下后,贺子兰又问道:“不过是旁听,不比你回青州轻松?”

“是,下官所言州务将是青州另一桩大案,不敢松懈,必要亲自去主持。”程琪说道。

“本座没看错蛇,”贺子兰看着她面色惨白,垂眉,“多注意身子。”

程康接过案子,又将程仁审了一遍,挖出不少东西,他与谋逆派也有牵连,商盟不少举动也是他在推使。

程琪回自己办公处事务,这边宣判结果也出来了,判程廖没收财产,流放其可州,终生劳改。程康判程仁程皓翔收缴财产,暂囚禁柏峰郡衙内。程仁判终生监禁,程皓翔判四十大板,囚禁三万年。

程康罚没一年俸禄,小惩大诫。

春雨送走春,青州的夏就要到了。

程琪常觉胸口刺痛,气闷体力不济,又开始调配新的解药。

“程娴,你说是不是越解越毒,形势越来越凶……”程琪撑着头,困顿难堪。

“不会,首上您要相信自己,程娴会一直陪你。”程娴宽慰道。

凤狐琪娘停下喝口水,欧阳雨泽发问道:“在决裂前,前辈这个官还会再升对吗?”

萧云帮忙应道:“对,后边还有升官。”凤狐琪娘点点头。

俞苧夜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来,对凤狐琪娘说道:“那些东西不可怕。”

“欧阳道士,你怎么突然问起升不升官的事?”隐尘疑惑道。

“一般故事会在一个鼎盛的节点开始衰落,我因害怕听那悲情的结尾才格外留心。”欧阳雨泽回道,“就像是现在听着故事,还得反复确认前辈就活生生坐在我面前才能安心。”

凤狐琪娘被他逗笑了,是真心的笑。他这话说到俞苧夜心坎上了,不禁带笑说道:“这人这么老是透着一股傻气。”

“是吼,傻里傻气的。”萧云也跟着打趣。“主人,听故事就好,可别把自己听进去了。”隐尘说道。

这天,贺子兰从密道过来找程琪。

“欲打破青州腐败,拿一个县官不成,陛下与我再游青州,定要破除阴霾。”程琪请示道。

于是,两蛇又踏上一条新道路。

下林郡,鸿峡县中,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一片大好。

鸿峡县的周围却常有扰动,弄得蛇心惶惶,如今也带累了本县。县中百姓与其他县百姓矛盾愈演愈烈。

而这些矛盾也不是毫无原因的。

据程琪调查,鸿峡县这个地方很不寻常,县官出身世家大族,当县官多年可谓“治理有方”,可京都考核总是过不了。

两蛇先到鸿峡县旁边的庇陇县去查访,此县官便是“屯兵”恶霸贺添。

庇陇县武力充沛的原因,据当地百姓所说,应对外敌,流寇,十分之正义。

这回两蛇扮的是行商者,一身行头落住驿站,看似不会待得太久。

程琪翻阅文书像在翻账本,翻累了便在院里练剑,此时,贺予悄声前来,“妹妹。”

“内请。”程琪招手道。

程琪怕此行有变故不敢妄动,之前与军方之间也并无太多安排,如今却得想一个严密的计划。

下林郡分三个驻扎点,保卫路线,焦点放在鸿峡县,暗卫行动周律,通信方式后,经贺子兰确认后施行下去。

据调查,州官和下林郡郡守都与庇陇县官有玉器交易。

两蛇在行市看上一樽碧玉樽,而另一位蛇也看上这玉樽,“这玉樽颜色太好了,两位姑娘可否割爱,将此玉樽让予我。”

她们这才看向那蛇,“您对这玉樽如此喜爱,我们也不好扫兴。”程琪一笑言后,看了贺子兰一眼,两蛇走开。

程琪回到住处便开始分析,她们今日到行市便是知道庇陇县盛产玉石,而县官包括郡守都酷爱玉石,想去行市里找那不寻常的蛇。

“你觉得那男蛇可能是县官的采购员?”贺子兰问道。

“是。”程琪说道。

贺子兰觉得接近官员更便于获取信息,而程琪就提供一条新思路。

一蛇如果实在粗矿野蛮,那他身边一定有心思缜密之蛇才能容许他做大做强。

果不其然,她们不久后,又在行市遇见那蛇,贺子兰看上一个玉佩,想赠予贺予的女儿,这时那蛇又过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成想又遇上了。”他的眼已经直勾勾盯着那玉佩。

“是啊,真巧。”贺子兰说着便要把玉佩拿过去交钱。

“哎,这位姑娘……”那蛇便要追来,程琪拿出剑挡住,“我朋友看上点什么,你都会出现,这不好吧?”

那蛇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有些关于玉和在庇陇县做玉买卖的事想透露给两位。”

“哦~”程琪有些疑惑道。

于是,两蛇把这位蛇先生请到驿馆。

“在下姓程,名捱,本县蛇,祖上一直玉石买卖。你们是外乡蛇,因而不知道,行市里的东西最后是要在本地流转,不然上头不高兴。”程捱说道。

“上头是?”贺子兰心中不屑。

“自然是州官,还有国君那边,我们庇陇县是南疆有名的玉产地。”程捱说道。

贺子兰看了程琪一眼,她眼神忽闪不大清楚,又看回去表示这事你不该更清楚吗?贺子兰无奈,上贡的东西和地方太多,她哪能记得这些。

“不许带到外地?”程琪问道。“这是要给我外甥女的。”贺子兰说道。

“倒也不是这个说法,两位是青州蛇吧?”程捱说道。

“我是。”程琪说道。

“那可巧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咱都是老乡。我也不过提个醒,今年包括近几年玉产不好,周边玉商甚至盗匪都打着主意,你们有玉在身不宜过于招摇。”程捱说道。

“多谢提醒。”贺子兰说道。

两蛇一起送走程捱。

晚上用饭时,贺子兰才后知后觉道:“庇陇玉产得少,我怎么没感觉,难道有蛇欺上瞒下?”

“倒也未必如此,庇陇产得少,到您座前时自然有别的地方填上。再怎样也不会委屈陛下。再者程捱这些话离奇,尤其玉最后在本地流转,他的话可不可信还有待商榷。”程琪说道。

“说得也有道理。”贺子兰说道。

庇陇县周边常有玉商失窃,这些玉极有可能流转入市,有被买卖双方洗白“它”的出身。而庇陇县官恰好是位极爱玉之蛇,所以程琪猜测这些失窃的玉都到县官和郡守那去。

她将这一猜测告诉贺子兰之前,不免要抛砖引玉,她才更好接受这种可能。

夜里悄悄地暗查,白天接着程捱这条线偷偷接近县官。

夜幕降临,两蛇换了身轻便衣装,一同到事发处查看。程琪拿出地图,上头标记几个点,“这样效率太差了。”贺子兰说道。

“要抢劫玉商货物,我打听到近来有玉商从庇陇县离开,就在这几日。”程琪说道。

“万一不在这条道上呢?”贺子兰问道。

“别的必经之路,我另派了蛇,这条路比较隐蔽。”程琪说道。

尽管如此,今晚还是空手而归。

“不如先查屯兵之事?”贺子兰说道。

“主上,我推测就是为了此事。”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光靠这样蹲守不是法子,既然我们在接近庇陇县官,不如……”

“假扮玉商。”两蛇异口同声道。

隔天一早,她们便有所行动,行动之前贺子兰吩咐,“他们抢劫,伤蛇,既然咱们已经在这就别再让他得逞了。”

“陛下说得是,臣一定加派蛇力。”程琪应道。

临出门,贺子兰想了想说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称呼的事,如有特殊情况随机应变。”

“是,贺姑娘。”程琪笑道。

寻了一处客栈,找程捱谈话,此处真是本县繁华之处,各处叫卖声不断。

“程先生。”贺子兰开口招呼道。

“不敢当不敢当。”程捱说道。

“您谦虚了,快请坐吧。”程琪说道。

程捱又道:“您们两位是真要做这玉石生意?”

“您之前说的话,我们初到宝地不了解,无非是多给县老爷点孝敬,我们都明白,程老板有的是钱。”贺子兰说道。

程琪低头笑了。

程捱观察两蛇。

贺子兰接着奉承道:“您是县官面前的得力能手,我们都知道,这事还要劳您周旋。”

“哎呦哎呦,您过誉了。”程捱习惯这些奉承,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心里想着一笔三挣,想必县老爷乐坏了。

程琪看了贺子兰一眼,又看了程捱一眼,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是我还要一事相求,不知……”

“哦,但说无妨。”程捱真摆起款。

“就是,我们之后要回家去,途径成道,听闻哪里山匪众多,还要劳请县老爷派蛇保护一程,不知可否?”程琪婉转说来,贺子兰心里暗服。

“哦豁,这事还得同首上商议,你们不急的话,就在庇陇慢慢逛,之后若说成,我来引荐。”程捱想来这样反倒不费功夫,只是不知道县老爷能不能答应,因而犹豫。

“那便太好了。”程琪说道。

贺子兰赶忙应和:“有您这句话,这事不成也难。”

在说笑声中结束这次会面。

两蛇用了饭,出门去,走到一处小巷,程琪才小声说:“贺姑娘,我没有钱买玉。”

“怎么会?白领俸禄?”贺子兰质疑道。

“买了药材,之前买了块材料,还有府内的月钱。”程琪解释道。

“真没有?”贺子兰问道。

程琪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用非得买很多玉装装样子得了。”贺子兰说道,“走吧,我们逛逛去。”

走在行市,想向那些商户打听近来抢劫案的事,也啥也问不出。

买了两块玉石,两蛇便退出来。

“我们一定得在行市买吗?这地方就是那县官的后花园。”贺子兰说道。

“装样子,就得在他眼皮底下啊。”程琪不解道。

“我不信这庇陇县就这一个地方卖。”贺子兰拉着她到别处找。

“哎哎,您真要买啊。”程琪被拉着走,声音都颤。

在县里走了大半天,终于在犄角旮旯找到一处支着摊的,看见她们来,见是生面孔,赶忙要收摊赶蛇。

“哎,等等,您让我们看看,我是诚心买货的。”贺子兰说道。

好不容易,半推半拉地稳住摊主,“我们看看,给钱的,不会让外蛇知道的。”程琪说着帮忙拦。

贺子兰简单看了一下,货色比起行市那些差远了。

不过她多看几眼,还是大海捞针看到点有意思的,一条玉石间银条的璎珞上边不少纹理,样式精美。还有一颗玉珠通体透亮,很特别,“这位大姐有生意何苦不做?这两样我都要了。”

“这,一共……”大姐比了个“二”,“二百两?”贺子兰说道,“正是。”大姐预留砍价的空间,心虚的眼神被程琪看穿,她正要提醒时,贺子兰递了一块金,大姐眼睛都直了,“够吗?”

“够够够,原是熟客之间介绍,今日破例卖你了。”大姐手头麻利给她包好,“姑娘出手大方,但不要对外张扬我这小摊,您下次有机会来,我照旧卖你。”

话里的暗示很明显,贺子兰拿到东西准备走蛇,程琪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正准备走和贺子兰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蛇一块走了。

“您今日真是好兴致。”程琪感慨道。

“玉在我们南疆有很好的寓意,你不会不知道吧,难得到了‘玉都’,买点。”贺子兰说道,“一想到在行市买,这钱白白进了县官程天手中,将来吐出来也未必吐干净,本座就不甘心。”

“陛下所言有理。”程琪说道,她也不想扫她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