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6章 迷踪之局(1)

潮湿的腐气裹挟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司马灰攥着洛阳铲的手突然顿住。铁铲尖端触及的触感异于寻常土层,那是种介于木质腐朽与金石碰撞间的钝感,像极了三年前在湘西盗战国墓时挖到椁室封板的瞬间。他屏住呼吸,将铲子又往下探了三寸,随即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混着细碎的陶片崩裂声。

"有东西!"罗大舌头蹲在两米开外的土坑边缘,手电筒光束随着他激动的动作在四周乱晃,"我说老灰,你这洛阳铲是不是开过光?三铲子下去就见真章!"

司马灰没搭腔,借着月光仔细擦拭铲头附着的泥土。在探入地下的那截铲刃上,暗褐色的腐殖土里嵌着半片鎏金纹饰,虽然蒙着层厚厚的绿锈,但依稀可见上面盘绕的九头蛇图案——正是蒲甘王朝传说中守护王陵的镇墓神兽"那伽"。他心跳陡然加快,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形土岗,这处看似普通的缅甸丛林洼地,实则是按照星象堪舆术布置的"困龙局",千百年来不知吞噬了多少妄图染指王陵的盗墓贼。

胜香邻跪坐在土坑另一侧,纤长手指拂过地面的青苔。她从帆布包里取出放大镜,镜片下的青苔呈现出诡异的紫褐色,边缘泛着金属光泽。"根据《缅甸风物志》记载,蒲甘王墓的墓道入口会用九头蛇浮雕的陶片做标记,但这些陶片..."她突然皱眉,指尖捏起几片破碎的陶片,对着月光反复端详,"表面的釉色发灰,不像是蒲甘王朝时期的工艺。更奇怪的是,这些陶片的断口处,有类似朱砂混合尸油的痕迹。"

罗大舌头嗤笑一声,抄起工兵铲就开始刨土:"管他什么年代的,咱们干这行的,见真章才是硬道理!小胜你就是读书读多了,疑神疑鬼的。"话音未落,他的铲子重重磕在硬物上,火星四溅。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块布满藤蔓的青石板破土而出,石板边缘刻着残缺的梵文咒符,每个字符都像是用鲜血写成,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三人围拢过去,手电筒光束交错间,露出半截布满蛛网的青石门楣。门楣上同样雕刻着九头蛇图案,只是蛇眼位置嵌着的不是宝石,而是两颗发着幽蓝荧光的骷髅头。胜香邻倒抽一口冷气,从帆布包里翻出本泛黄的笔记本,书页间夹着的干枯曼陀罗花簌簌掉落。"这是《滇缅秘术》里记载的'幽冥眼',传说用盗墓贼的眼珠浸泡在尸油里七七四十九天制成,专门用来镇压墓中凶煞。但这种邪术早在蒲甘王朝中期就被列为禁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司马灰盯着骷髅头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眶,总觉得那里面藏着某种活物。他摸出腰间的黑驴蹄子,刚要往门楣上按,忽然听见地底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墓道深处苏醒。罗大舌头抄起猎枪就要往门缝里塞炸药,却被司马灰一把按住:"先别动,这门后怕是有机关。你看这些蛇鳞状的凹槽,和湘西地宫里的'万蛇锁龙阵'很像。"

正说着,胜香邻突然指着石门右侧惊呼:"你们看!"那里的岩壁上刻着一排梵文,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是用血写就。司马灰虽不懂梵文,但凭着多年盗墓经验,也能猜出这是道警告。他掏出火折子凑近,借着跳跃的火苗,那些文字竟像活过来般扭曲蠕动,化作一张张痛苦狰狞的人脸。火折子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在岩壁上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轮廓,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冤魂被困在石壁之中。

"不好!"司马灰话音未落,整座土岗突然剧烈震颤。石门下方渗出黑色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黏液所到之处,杂草瞬间枯萎碳化。罗大舌头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举起猎枪:"奶奶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枪响瞬间,石门轰然洞开,浓稠如墨的黑雾翻涌而出,夹杂着无数惨白的手骨,朝着三人抓来。这些手骨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显然是从地下深处爬出的。

司马灰反手抽出背上的工兵铲,寒光闪过,斩断两只手骨。但那些断裂的手骨落地后竟又重新拼接,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胜香邻迅速从包里摸出朱砂,在地上画了道镇邪符,火焰腾空而起,暂时逼退了黑雾。可就在这时,黑雾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石门内缓缓走出个身着腐烂金缕衣的身影,空洞的眼窝里同样嵌着"幽冥眼"。这个身影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依稀可见皮下流动的黑色液体。

罗大舌头的子弹打在那身影身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司马灰突然想起湘西盗的那座战国墓里,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尸仙",只有用黑驴蹄子塞进其口中才能彻底制服。他大喊一声"分头吸引它注意力",自己则绕到怪物背后,瞅准时机将黑驴蹄子狠狠塞进那张长满獠牙的嘴里。

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身体开始寸寸崩裂。但在它彻底消散前,司马灰瞥见其掌心浮现出半枚青铜罗盘,与自己祖传的"四象推演盘"竟能严丝合缝。罗盘表面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图,此刻正在诡异地旋转,每颗星点都泛着幽蓝的光芒。还没等他细看,整座墓室突然开始坍塌,无数毒虫从墙壁裂缝中涌出。这些毒虫通体赤红,头部呈现出人面形状,正是传说中的"血尸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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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罗大舌头拽着发愣的胜香邻就往坑外跑。司马灰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枚青铜罗盘,最终还是跟着两人冲出了土坑。身后传来墓室彻底崩塌的轰鸣,扬起的尘土遮蔽了月光,仿佛这片丛林从来就没有过蒲甘王墓的存在。但在尘土之中,隐隐有笛声传来,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飘来,带着说不出的哀怨。

三人在密林中狂奔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确认没有怪物追来才停下喘息。胜香邻靠着棵古榕树坐下,打开笔记本记录这次经历。她的钢笔尖刚触到纸面,墨水突然变成了黑色,在纸上晕染出一张狰狞的鬼脸。罗大舌头却突然指着司马灰的背包惊呼:"老灰,你包里怎么在发光?"

司马灰脸色一变,打开背包,赫然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那半枚青铜罗盘。罗盘表面的纹路正泛着幽蓝光芒,那些星图和卦象竟在缓缓流转,像是活过来的星河。更诡异的是,罗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欲知幽冥秘,先解四象局"。罗盘边缘还刻着一圈细小的梵文,翻译成中文是:"闯入者,将成为新的守墓人"。

丛林深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好奇。这次蒲甘王墓之行,显然只是个开始,而那半枚罗盘,或许就是通往传说中"地仙村"的钥匙——那个藏着长生不老秘密,却又被无数机关秘术守护的神秘之地。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坍塌的墓室废墟中,一株诡异的黑色莲花正在悄然生长,花瓣上倒映着三人的面容。

司马灰握紧罗盘,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想起祖父临终前说过的话:"这四象推演盘,能测天机,也能引鬼门。遇上和它契合的器物,便是天大的机缘,也是要命的劫数。"此刻,罗盘上的北斗七星图案突然发出刺目光芒,指向东南方的密林深处。

"老灰,下一步怎么办?"罗大舌头摩挲着猎枪,眼神中透着兴奋。他的虎口处还留着刚才开枪时的火药灼伤,此刻却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胜香邻合上笔记本,目光灼灼地盯着罗盘:"我在大英博物馆见过类似的星象图,据说和古滇国的'献王秘葬'有关。但那些记载都表明,献王墓的入口每六十年才会现世一次,而最近的开启时间..."她突然脸色煞白,"就在今晚子时。"

司马灰将罗盘收入怀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的掌心已经被罗盘烫出了烙印,形状竟与罗盘上的四象图案完全吻合。"既然它自己找上门来,那就顺着线索走。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搞清楚,这罗盘上的'四象局',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夜色愈发深沉,丛林中的虫鸣兽叫突然全部消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在三人不知道的地方,无数条赤红蜈蚣正顺着他们留下的气味,蜿蜒着向这边爬来。这些蜈蚣的头部都长着类似人脸的器官,嘴里还念叨着模糊不清的梵文咒语。与此同时,在更远处的山峦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幽绿色火光,那不是普通的磷火,而是传说中指引亡魂的"阴火引"。

司马灰将罗盘翻转过来,背面的阴刻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四象局"三个古篆字仿佛在呼吸般微微起伏。胜香邻的指尖突然停在笔记本某页,泛黄纸页上拓印的青铜纹样与罗盘上的卦象如出一辙:"你们看,这是我在伦敦档案馆发现的唐代手记,上面记载着'四象锁魂阵'——需以东南西北四方活物为引,方能破局。"

罗大舌头嗤笑着往枪膛里压子弹:"活物还不好找?这林子里的野猴子..."话音未落,头顶树冠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三人同时举枪瞄准,只见个浑身缠满藤蔓的人形黑影正以扭曲的姿势蹲在岩石上,空洞的眼窝里同样嵌着"幽冥眼",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两排倒钩状的牙齿。

"是守陵尸傀!"司马灰抄起工兵铲挡在身前,尸傀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转动声,突然纵身扑来。罗大舌头的枪响在密林里炸开,子弹却穿透了尸傀半透明的躯体。胜香邻急中生智,抓起背包里的雄黄粉撒去,尸傀发出尖啸,体表开始冒出青烟。趁此机会,司马灰瞅准其心口位置,将黑驴蹄子狠狠刺入。

尸傀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却在地面留下道爪痕。胜香邻蹲下细看,泥土里竟埋着半截青铜箭矢,箭镞上刻着与罗盘相同的星纹。"这箭矢的锻造工艺至少追溯到宋末元初,"她从箭杆上刮下些绿色锈迹,"而且浸过尸毒,看来这座王陵经历过不止一次盗掘。"

司马灰忽然感觉掌心发烫,罗盘的二十八星宿图开始逆向旋转,指向西南方向的断崖。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混着某种类似诵经的低语。罗大舌头踹开挡路的枯树:"还等什么?跟着这玩意儿走准没错!"话音未落,脚下的腐殖土突然下陷,三人同时坠入隐藏在枯枝下的暗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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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坑底部铺着整齐的青砖,墙面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梵文壁画。画面中,头戴黄金面具的祭司将活人推入沸腾的铜鼎,鼎中升起的黑烟化作九头巨蛇。胜香邻摸着壁画上凸起的浮雕:"这不是蒲甘王朝的风格...你们看这些服饰纹样,分明是消失的古滇国巫祝装扮。"

罗大舌头用枪管敲了敲地面:"管他哪个朝代,先找出去的路。"他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回荡,突然引发一阵机关转动声。墙壁裂开数道缝隙,数百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司马灰眼疾手快,拽着两人滚进墙角凹陷处。弩箭雨停歇后,地面缓缓升起块刻着太极鱼的石板。

"四象局的机关!"司马灰将罗盘嵌入太极鱼眼,石板立刻翻转,露出下方的青铜转盘。转盘上分布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图腾,每个图腾旁都刻着不同的古篆。胜香邻对照笔记本翻译:"东方苍龙位需献青竹之精,西方白虎位需献寒铁之魄,南方朱雀位需献赤火之灵,北方玄武位..."她突然顿住,"需献守陵者之心。"

罗大舌头挠着脑袋:"青竹寒铁好说,上哪儿找赤火之灵?"话音未落,头顶穹顶轰然洞开,无数萤火虫如流星般坠落,每只萤火虫尾部都拖着猩红磷火。司马灰突然想起祖父的教诲:"南疆有一种'火魂萤',生于火山口,其火可焚阴邪。"他抄起布袋扑向萤火虫,却发现这些虫子触碰不得,所过之处草木皆成焦炭。

胜香邻迅速从背包取出个青铜香炉,香炉内壁刻着镇火符文。她点燃特制的艾草香,青烟袅袅间,萤火虫竟被吸引着飞入香炉。就在此时,北方墙壁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整座墓室开始倾斜。司马灰抬头,只见一头身披鳞甲的巨龟撞破墙壁,龟背上驮着具腐烂的棺椁,棺椁缝隙渗出黑色液体。

"玄武守陵兽!"胜香邻大喊,"那龟甲里就是守陵者之心!"罗大舌头举枪射击,子弹打在龟甲上却反弹回来。司马灰注意到龟眼处的锁链,那是用精铁混合尸油锻造的"锁魂链"。他解下腰间的绳索,将黑驴蹄子系在末端,趁着巨龟张口嘶吼时,奋力甩向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