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的暑气像蒸笼里的蒸汽,裹着蝉鸣将整个镇子闷得透不过气。街边槐树垂下蔫头耷脑的叶子,石板路上蒸腾着细碎的热浪。百草堂门前的铜铃叮咚作响,王宁正踮着脚往药柜顶层摆放晒干的薄荷叶,深蓝色粗布长衫被汗水洇出深色云纹。
"哥!又有人晕倒了!"王雪撞开雕花木门冲进来,月白色裙裾沾满泥点,乌木发簪歪歪斜斜地别在发髻上。她身后跟着两个面色青紫的汉子,被张娜和学徒架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王宁跳下木梯,药碾子被撞得叮当乱响。他指尖按在病人手腕上,瞳孔猛地收缩——脉搏虚浮如游丝,唇色泛着诡异的青黑,正是中毒症状。"快取绿豆、甘草、金银花!"他扯下腰间白布巾擦拭额头,"张阳药师,你来调配解药。"
后院传来陶罐碰撞的脆响,白发苍苍的张阳捧着青铜药臼匆匆赶来,佝偻的脊背被阳光压得更弯。"这症状蹊跷,倒像是误食霉变之物。"他用银簪挑起病人嘴角,药香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正说话间,街上传来敲锣声。孙玉国戴着玄色绸缎瓜皮帽,青灰长衫绣着金线云纹,身后跟着油头粉面的刘二狗,扛着写满符咒的黄旗。"乡亲们!这是邪祟作祟!"孙玉国摇动铜铃,声音尖细如夜枭,"唯有我回春堂的驱邪神药,才能保平安!"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脸色蜡黄的妇人踉跄着要往回春堂方向去。王宁攥紧药杵,木柄在掌心沁出汗水:"孙老板莫要危言耸听,这分明是中毒!"
"王大夫这是砸我生意?"孙玉国眯起三角眼,金丝眼镜闪过寒光,"上个月城西李婶的儿子,吃了你家的药反而咳血,这笔账还没算清呢!"
围观村民窃窃私语,王雪气得柳眉倒竖:"明明是李婶儿子偷吃了变质腊肉!"张娜按住妹妹的肩膀,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忍"字。
深夜,百草堂烛火摇曳。王宁盯着案头的呕吐物样本,镊子夹着发黑的绿豆碎粒:"张阳药师,你看这绿豆......"
老药师凑近油灯,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霉变的绿豆!这豆壳上的黑斑,是黄曲霉素的痕迹!"他颤抖着翻出医典,泛黄的纸页沙沙作响,"《本草纲目》记载,绿豆虽能解毒,但变质后反成毒物!"
王雪推门而入,怀里抱着厚厚一摞记录:"哥,我问遍了发病的人家,他们都吃过同一家的绿豆糕!"她摊开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路线图,"这些绿豆糕的绿豆,全是从钱多多那里进的货!"
月光爬上窗棂时,四人来到钱多多的货栈。雕花木门虚掩着,腐臭的豆腥味扑面而来。王宁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麻袋堆成的小山里爬出黑色甲虫,绿豆上布满蛛网般的霉斑。
"什么人!"钱多多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这个肥头大耳的商人穿着织锦缎马褂,腰间翡翠玉佩随着颤抖晃荡,"这、这是新到的暹罗绿豆!"
王雪抓起一把霉变的豆子砸过去:"睁眼说瞎话!这些豆子分明有毒!"话音未落,瓦片突然碎裂,刘二狗带着几个打手破窗而入,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王宁咽喉。
"把账本交出来。"刘二狗狞笑,大金牙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不然百草堂明天就该关门大吉了。"千钧一发之际,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遮挡,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落在屋檐,玄铁软鞭卷起劲风,将打手们手中兵器尽数击飞。
"护道者!"钱多多脸色惨白,瘫坐在地。林婉儿足尖点地落在众人中间,月白色广袖翻飞,腰间银铃叮咚作响。她眉目如画,眼尾朱砂痣却透着冷意,玄铁软鞭在掌心绕了个圈:"光天化日,竟敢行凶?"
刘二狗色厉内荏地后退两步:"这是我们青河镇的私事!"林婉儿冷笑,软鞭突然甩出,缠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扯。刘二狗惨叫着栽倒,怀中账本散落一地,上面赫然写着孙玉国的密令——"低价购入霉变绿豆,流入市场"。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王宁弯腰捡起账本,烛光映得他眼中怒火熊熊。林婉儿收鞭入鞘,指尖在腰间银铃上轻轻一弹:"孙玉国怕是等不到天亮了。"
然而,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钱多多突然扑向油灯。火苗瞬间窜上麻袋,浓烟滚滚中,刘二狗趁机撞开后门逃走。林婉儿反应极快,软鞭卷着王雪飞出窗外,王宁和张阳也被热浪推出门口。熊熊烈火中,霉变绿豆的焦臭味混着浓烟直冲天际,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暗处滋生。
青河镇的清晨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王宁带着张阳匆匆赶到时,钱多多的货栈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衙役们手持水火棍维持秩序,人群中不时传来惊呼声。
货栈门口,钱多多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脖颈上深深的勒痕触目惊心。他的双眼圆睁,嘴角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身下是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王雪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抓住了张娜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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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是被勒颈窒息而亡。"仵作直起身子,"死亡时间大概在子时到丑时之间。"
王宁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周围的痕迹。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墙角还残留着几片撕扯下来的布料。他捡起布料,眉头紧锁——这布料的纹路和质地,与刘二狗昨日所穿的衣服极为相似。
"一定是刘二狗!"王雪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怕钱多多说出真相,所以杀人灭口!"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孙玉国和刘二狗的恶行。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孙玉国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绸缎长衫,脸上却带着无辜的表情。
"各位乡亲,这可与我无关啊!"孙玉国高声喊道,"钱多多突然身亡,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想嫁祸于我,好让百草堂一家独大!"
王宁猛地站起身,眼中怒火燃烧:"孙玉国,你休要颠倒黑白!大家都知道,钱多多是你的帮凶!"
"空口无凭,王大夫可不要血口喷人。"孙玉国冷笑一声,"倒是王大夫,昨夜带人闯入钱多多的货栈,导致货栈起火。如今钱多多离奇死亡,王大夫怕是脱不了干系吧?"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王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是污蔑!"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林婉儿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素白劲装,腰间银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孙老板这是想混淆视听?"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昨夜我也在场,钱多多的账本上,可是清清楚楚记着你的名字。"
孙玉国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一本账本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再说,钱多多已死,死无对证。"
王宁正要反驳,张阳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老药师压低声音:"先别冲动,我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刘二狗杀了钱多多。孙玉国这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好让我们露出破绽。"
王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转向围观的村民,沉声道:"乡亲们,不管凶手是谁,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治中毒的乡亲。大家若是信得过百草堂,就把病人送来,我们分文不收。"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不少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王大夫,我信你!我那孙子,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
在老妇人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村民决定将病人送往百草堂。孙玉国见状,脸色阴沉得可怕,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骑着马悻悻离去。
回到百草堂,众人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救治工作中。王宁和张阳负责诊断开方,王雪和张娜带着学徒们熬药、护理病人。林婉儿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