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空气凝重如铅,龙涎香的青烟在鎏金铜炉口盘旋而上,却驱不散那份几乎要将人肺腑压碎的沉闷。金砖地面光可鉴人,映着殿角铜鹤的影子,连呼吸声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在空旷里荡出回音。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子,面沉如水,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深邃的目光在苏晚和太医院正李德全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那只盛放着药渣的白玉小碟,就静静地摆在御案一角,碟沿沾着点褐色的药渍,像一个无声的审判者,映着殿内摇曳的烛影。
“陛下,”太医院正李德全躬着身子,花白的胡须随着说话微微颤抖,他刚用银簪拨弄过药渣,指尖还沾着点灰绿的粉末,此刻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的轻慢,“臣行医四十载,看过的疑难杂症比这御书房的卷宗还多,从未见过如此诊断之法。观其色,闻其味,皆非《本草》所载正统药理。”他顿了顿,抬眼扫过苏晚,目光里的不屑像针尖般扎人,“此等异术,恐为江湖郎中哗众取宠的旁门左道,不足为凭!”
这番话冠冕堂皇,既抬了自己的权威,又将苏晚的发现贬得一文不值,试图将主动权牢牢攥在手心。满室朝臣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袍袖摩擦的“簌簌”声里,看向苏晚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怀疑——毕竟,李院正的名声在太医院摆了几十年,分量比金砖还重。
就在这无形的压力要将苏晚淹没之际,她却不卑不亢地向前一步,素色裙摆扫过金砖,带起微不可闻的声响,清冷的声音如碎玉落盘,在大殿中响起:“李院正所言甚是,陛下的龙体安危,确实不容半点差池。”她先肯定对方,随即话锋一转,眸光锐利如刀,“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臣女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皇帝的眉梢微微一挑,金冠上的珠串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咚”声,示意她继续。
苏晚垂下眼帘,恭敬请示:“臣女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借两只小白鼠一试,以证臣女所言非虚!”
“准。”皇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冰投入静水。
很快,内侍提着个竹笼进来,笼中两只小白鼠“吱吱”作响,黑豆般的小眼睛里满是惊恐,爪子扒着竹条,留下细碎的抓痕。苏晚从药箱中取出两个小瓷瓶,瓶身泛着细腻的白釉,对众人道:“这两个瓷瓶中,皆是仿照陛下日常所用汤药熬制的药水。其中一瓶,臣女加入了从药渣中提炼出的特殊显色剂。”
说着,她将两份药水分别倒入白瓷小碟,一份清澈如水,映着烛火;一份微微泛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像蒙了层薄雾。她用两根银细管,分别吸取药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两只小白鼠,指尖的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两只可怜的生物,连呼吸都屏住了。起初,两只小白鼠都活蹦乱跳,用鼻尖蹭着对方的绒毛,毫无异样。李院正的嘴角已经泛起一丝冷笑,胡须微微扬起,仿佛在说:看,果然是故弄玄虚。
然而,就在十数个呼吸之后,异变陡生!
那只饮下带显色剂药水的小白鼠,动作忽然变得迟滞,像被抽走了骨头,随即开始剧烈抽搐,四肢僵直如弓,口中溢出白沫,沾湿了灰褐色的绒毛,最后猛地一蹬腿,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