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致恒往他身后望,望见桌案上摆着不少摊开的奏折,地上还叠着几摞从政事堂拿出来的官簿,郎主似乎是在处理公务;然而床边竖着一把软红的伞,些微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伞骨淋下,令吴致恒立刻心疼起地毯。裴耽却又迈出一步,挡住他视线,神色紧张,但声音温和,“你知道的,李郎君要留在长安了。”
“嗯?”吴致恒一怔。
裴耽的表情有几分吴致恒看不懂的晦涩,“我只是做些绸缪罢了,你不必操心那么多。”
吴致恒心想,小畜生,我才不操心。自扶着楼梯又慢慢地走下去,当真去歇息了。
老人本就睡得早,吴致恒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吹了灯,不多时便入眠。恍恍惚惚地,好像还梦见了小时候的郎主,顶着个鸟窝般乱糟糟的脑袋,站在秋风里背诗;然而一首诗还没背完,吴致恒忽然被人推了一下。
吴致恒咕哝两声,翻了个身往里睡,那人锲而不舍,又推了推他。
他终于睁开眼睛,从这动作辨别出来不是旁人,“怎么啦?”
裴耽蹲在他床边,一手擎着烛台,一手抱着兔子,吴致恒转身来时,烛光便刺激得他眯住了眼:“郎主还不睡?大半夜的,扮鬼玩呐?”
说扮鬼,倒也没有像裴耽这么脸红的鬼。他眼下的乌青更深了,既疲惫,又忧愁,与白日判若两人;凤眸里亮着零星的光,他小声地对吴伯道:“你起来,帮我想想辙。”
“什么辙?”
“我……我……”裴耽的声音更小,“我今日,与他亲近了。”
吴致恒正扶着腰缓慢坐起身,听见这一句,险些把脖子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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