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尴尬过渡到和谐的气氛让他跟着放松下来。
“听吧。”卜奕坐起来,反射弧慢得像围着地球跑了两圈。
接下来,他听见傅朗拉开琴包,拿出他的琴。
卜奕不动拉琴的方法,也从没有关注过,他只能凭一点动静去想象。
毕竟,没有灯。
傅朗没有再打起手机上的手电,他凭着手感和熟悉程度摸索着找准了位置,拉起弓弦。
卜奕从床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靠着床柱站近了,屏息去听。
试了几个音后,一段慢节奏的曲调缓缓流淌而出。
卜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用直白些的话说,就是这段乐曲有种舒缓的力量,能抚平人的种种不良情绪。
他方才在黑暗中那种被压迫的局促感,以及不受控制的心跳都在音符里被一点一点缓解了。
乐曲收尾时,卜奕还没回过神来。
傅朗也没说话,兀自把琴收了,像个事了拂衣去的世外高手。
“啪啪——”
宿舍里突兀地响起掌声,终于回神的卜奕不吝赞叹,“了不起,我单方面宣布,你吊打老崔了!”
傅朗笑了声,“好听吗?”
“当然啊,”卜奕摸了张凳子拖过来,离得傅朗近了些,“什么曲子?我要下一首。”
傅朗默了片刻,说:“我随便拉的。”
卜奕:“……”
卜奕:“你知道你在校论坛拥有一栋高楼吗?”
傅朗:“嗯?”
他不知道。
“没什么,就是一栋彩虹屁楼,”卜奕托着下巴,打量黑暗里那道轮廓,话音带笑,“以前我觉得有点扯淡,现在我觉得他们说的谦虚了。”
这就是夸人了,夸得还挺含蓄。
傅朗像是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半晌,才慢半拍似的说:“宿舍里没设备,等回头录好了再给你。”
他难得主动示好,说完了,有几分忐忑,目光落在身边人的面容上——尽管看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卜奕在笑,友善的那种。
“好啊,”他听到卜奕说,“等你。”
现在,如果李方和在场,一定会惊得以头抢地,看是自己疯了还是傅朗中邪了。
外人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让傅朗主动抛出一截橄榄枝有多艰难,尤其在他对卜奕第一印象还不怎么样的基础上。
不过人对人的看法总会改变,随着相处的时长和彼此的碰撞,剥去外露的行为和语言,总会让对方看出某些本质,进而产生新的看法。
接近或远离,这时候做判断才算得上理智。
傅朗觉得,卜奕并不讨厌。
他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替一个素不相识的杨钊出头,也会帮他夺了杨钊手里的水果刀。他热血讲义气,对得起别人叫一声“奕哥”,不算浪得虚名。
另一方面,卜奕虽然对自己“勤工俭学”有疑问,也好奇,但仿佛是怕戳到什么不该戳的痛处,总下意识会掐断话题,挺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