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张蔚岚小声念道一句。
张蔚岚说:“我不用回南方,回去也是一个人,难道要去小欢家,和小欢的舅舅舅妈一起过么。”
钟甯忍不住用舌尖抵了抵牙根,还是耐不动,问了:“那你过年都......”
你过年都怎么过?自己一个人怎么过?
“前几年比较忙,好几次都是在公司过。”张蔚岚抿了下唇,又淡又虚地说,“去年倒是在这边过的,在老城区附近找了家酒店,呆了四天,没找到你。”
张蔚岚说着咽了口唾沫,剌疼了那干裂脆弱的嗓子。
“行了。你别总说话。”钟甯终于站起来了,他顿了顿,微微弯下腰,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你最好再睡一会儿。医生说你昨晚发低烧,现在......”
钟甯闭嘴了。张蔚岚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抓了下钟甯的手。只抓了一下就放开了,很快。
张蔚岚说:“没事了,你别担心。”
钟甯从肺的最底下抠出一口气,慢慢呼了出去:“那你睡会儿吧。”
他脑子里好一阵天人交战,最后把自个儿打冒了烟,那手再不归败废的神经管,到底是欠,给张蔚岚拉了下被角。
钟甯话刚说完,张蔚岚就一声不吭地闭上了眼睛。钟甯的手去按住桌边,慢慢将身子也靠在桌边上。——张蔚岚太会逼他,他撑得不是一般的难。
张蔚岚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不闹腾,也不喊难受。钟甯来医院的时候见过很多病人,经过了不少病房,听到过痛苦的呻吟......若是张蔚岚现在搁床上翻腾几下,或偶尔叫唤两声,钟甯也许还不会这么难受。
正因为张蔚岚不会那样,正因为张蔚岚把难过都憋着......张蔚岚分明和以前一模一样,除了会对钟甯说那些低微求和的话。
钟甯看着那张平静病弱的脸,心想:“你真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治我的。”
钟甯在张蔚岚床边站了大概十几分钟,他觉得张蔚岚已经睡熟了,这才离开病房,准备给自己随便塞口饭吃。不过要先用凉水扑撸把脸,清醒清醒。
钟甯前脚刚走,门才关实,张蔚岚就睁眼了。——他是装的,根本没睡着。
张蔚岚料定钟甯不忍心,现在舍不得他,但张蔚岚也捏不准该把人逼到什么地步才合适。是不是逼紧了?但他病好了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
“不如一直病着。”张蔚岚危险地想,想完又觉得该抽自己一巴掌。
他这是在想什么?他怎么就不能耐下性子,好好地等钟甯回头?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龌龊。
当年张蔚岚配不上钟甯,现在依旧配不上。他心知肚明,自己配不上一星半点儿。钟甯是那么温暖,那么美好。怨只怨张蔚岚那一腔肮脏的非分之想,经年累月早已泛滥成灾,覆水难收了。
孤独是最残忍的慢性绝症,它在分秒间,一点儿一点儿地啃蚀人的骨骼,将身体和灵魂逐渐伤害成病态。张蔚岚病已沉疴——要是再一次没有钟甯......
就让他耽误钟甯一辈子,就让他祸害钟甯一辈子吧。他有罪,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