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梦半醒,只抬一半眼皮的时候,尤其有宝相。他的眼睛一眨,缓慢地流转:“这雨这样下,只怕生意也不好做。”
一旁拾掇衣物的佣人,略一点头:“没人嘛。”
乔涴仙听雨越下越大,半晌回应了:“一日没有钱,一日不好过。”
佣人一怔,心中不知他普度什么众生,然而脸上笑:“各有各的活法……”
乔涴仙一时没言语,只将头偏过去了。
他起初在滂沱的大雨中怜悯世人,却又觉得这样闲极虚伪,所以他转而怜悯一部分人。一部分因为大雨,而不得以走道摆车的——这样一部分人还是众多,其中最可怜的又是一小部分由于今日大雨,次日卖水的生意就不好做的。
这样的天气,只怕修篱笆的也要少了,所以又摆道又卖水,又修篱笆的,那就更可怜,简直无事可做了。无事可做,可是演马戏的也开不了场,寻欢作乐也是不通的。
乔涴仙终于撑起下巴,进行欲盖弥彰的总结:这极小的一部分人,可怎么办呢?
乔涴仙穿戴整齐着,手指在干燥的车轮上抚过去,他在雨中昏昏地,忽而听见卧室的门响。
管家进门时,面上似乎刚见过雨。他喜笑颜开:“老爷,新鲜事。元吉送来了几条鱼。要不下去看看?”
乔涴仙没作声。他凝在原地,唯独眉毛诧异地一抬高,愣了半天,末了有回音了:“啊?”
钱管家一拍手,他是由衷地喜欢元吉的:“鱼呀!他刚捞的,送来时候雨又太大,他就来躲会儿雨。”
元吉站在门厅里,脚下淤着一小滩水。他的短衫淋漓,干脆脱了下来,如今光披着一条长巾,是老钱给他的。